知府拖長了音調,瞥了一眼方華清:
“你也要體諒本府難處,無憑無據,豈可隨意攀誣城中體麵士紳?”
“回去安心照顧家小,靜候消息便是。”
說罷,便揮手示意退堂。
方華清跪在堂下,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看著知府那張漠然的臉,看著師爺眼中一閃而過的、仿佛看透一切卻又置身事外的精明,看著衙役們公事公辦的冷漠神情,他明白了。
陸行舟的根,早已深深紮進了這臨江城的土壤裡,盤根錯節,官商一體。
如果爹活著,還能與他打個平手。
如今人走茶涼,指望官府?無異於癡人說夢!
他踉蹌著走出府衙大門,深秋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抬頭望著滿天星鬥,又望向香滿樓那蒙塵的“天下第一酒樓”金匾,最後,目光死死釘在醉八方那燈火輝煌的樓影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恨意,如同淬毒的冰棱,在他心底凝結、瘋長。
回到香滿樓,方華清沒有回臥房驚擾妻子。
他徑直來到父親生前的書房,點上三炷清香,插在方立興的牌位前。
昏黃的燭光下,牌位上“先考方公諱立興之靈位”幾個字顯得格外沉重。
他“噗通”一聲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爹…”聲音哽咽,帶著無儘的悲涼:
“兒子無能,護不住祖上基業,護不住祖傳秘方,連小玉…都差點因我遭難。”
“官府…形同虛設,陸行舟…那老狗…欺人太甚!”
他抬起頭,眼中再無迷茫,隻剩下玉石俱焚的決絕,熊熊燃燒的複仇之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兒子知道您最大的心願,是那禦膳房的金菜刀,是那尚食之位。”
“兒子不孝,未能承歡膝下,更未能守住您的心血。”
“但兒子向您起誓!”
他猛地拔下束發的木簪,狠狠劃破自己的掌心,鮮血瞬間湧出,滴落在牌位前的香爐裡,發出“滋滋”輕響。
“此仇不報,我方華清誓不為人!”
“我要去京城,我要參加廚神爭霸,我要奪下那金菜刀,坐上那尚食之位。”
“我要用他陸行舟做夢都夠不到的身份和權勢,將他碾碎。”
“將他加諸我方家的一切,百倍奉還!”
“爹,您在天有靈,看著兒子!看著兒子如何拿回屬於我方家的一切。”
“如何讓那些魑魅魍魎,血債血償!”
鮮血順著指縫滴落,誓言如同烙印,深深鐫刻在心間。
赴京參賽,不再僅僅是繼承父親的遺誌,更成了他複仇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
方華清決意赴京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迅速在臨江城傳開。
自然也傳到了醉八方陸行舟的耳中。
攬月軒內,陸行舟聽完心腹的彙報,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紫檀桌麵。
“這小子…倒是有他爹那幾分倔脾氣。”
他語氣陰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家破人亡,秘方被奪,居然還敢妄想那尚食之位?真是不知死活!”
他端起茶杯,又重重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