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府衙的捕快們趕到時,醃魚作坊附近已經遠遠圍了一圈看熱鬨又不敢靠近的貧民,嗡嗡的議論聲壓得很低,像一群受驚的蒼蠅。
領頭的捕頭趙鐵鷹,四十出頭,身材精悍,一張黝黑的國字臉如同刀劈斧鑿,法令紋深得能夾死蚊子。
他鷹隼般的目光隻在那敞開的院門和屋內透出的濃重血腥氣上掃了一眼,臉色就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手一揮,身後幾個年輕捕快立刻如狼似虎地驅散人群,拉起一道歪歪扭扭的草繩,封住了巷口。
“都退後!”
“府衙辦案,閒雜人等不得靠近。”趙鐵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常年緝凶的冷硬威嚴,壓得周圍的議論聲瞬間低了下去。
他當先一步踏入院子,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讓他眉頭狠狠一擰。
他身後的仵作老孫頭,一個乾瘦沉默的老頭子,提著沉重的木箱,腳步卻異常沉穩地跟了進去。
屋內,景象比王老六倉促一瞥時更加駭人。
血腥味濃得幾乎能讓人窒息。
兩具屍體已經開始僵硬,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青灰色。血泊半凝,暗紅發黑,踩上去微微發粘。
趙鐵鷹的目光銳利如刀,一寸寸刮過這修羅場。
牆壁上噴濺狀的血跡,地上搏鬥留下的雜亂痕跡,翻倒的破桌椅…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屍體上。
“老孫,驗。”他言簡意賅。
老孫頭應了一聲,放下木箱,戴上粗布手套,動作麻利又透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
他先檢查仰躺的女屍。
頸側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皮肉翻卷。
胸前心口位置,一個扁平的、邊緣有些撕裂的創口,顯然是被一種狹長的利器精準刺入。
老孫頭粗糙的手指按了按屍體的臉頰邊緣,又順著鬢角摸索到發髻根部。
趙鐵鷹的目光緊緊跟隨著老孫頭的手指。
突然,老孫頭的手指停住了,在女屍盤得緊實的發髻底部,似乎撚住了什麼極其細微的東西。
他另一隻手從木箱裡取出一把細長的小鑷子,小心翼翼地探進發髻深處,屏住呼吸,動作輕緩地向外夾取。
一片薄得近乎透明、邊緣帶著細微毛糙的東西,被老孫頭用鑷子夾了出來。
它軟塌塌地搭在鑷子尖上,對著門外透進來的微光,能清晰地看到上麵細微的毛孔紋路和幾根殘留的短小發根。
“頭兒,是‘畫皮’。”老孫頭的聲音乾澀沙啞,將那片東西小心地放進一個油紙袋裡。
“畫皮”二字一出,旁邊幾個年輕捕快臉色都變了變。
這是江湖上對最上等易容麵具的稱呼,薄如蟬翼,貼在臉上幾可亂真,價值不菲。
趙鐵鷹的眼神更冷了,他轉向那具趴伏的男屍。
老孫頭費力地將沉重的屍體翻過來。
男屍左肋下,一個同樣狹長的致命傷口,深不見底。
老孫頭開始解他的破舊布鞋,鞋底很厚,沾滿了汙泥。他仔細摸索著,手指在鞋後跟內側用力一摳。
“哢噠”一聲輕響。
一塊半個巴掌大小、非金非玉、入手冰涼的黑色令牌,從鞋底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裡掉了出來,“當啷”一聲落在凝固的血泊邊緣。
趙鐵鷹彎腰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