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的步伐急促而淩亂,他一路疾步朝著廂房趕去。待他推開門的那一刹那,屋內那有些黯淡的光線裡,呈現出的畫麵讓他的心瞬間揪緊。
地上,碎掉的杯子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在那昏黃的光影下,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微光,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一瞬間的無力與脆弱。
很顯然,那是程言剛剛是想喝水的,隻是這副病弱的身子早已沒了多少力氣,連拿個杯子都成了難事,稍一不穩,杯子便從手中滑落,摔得粉碎,徒留這一地的狼藉。
程言靠在床上,身上隨意披著的那床被子略顯單薄,呼吸沉重而粗糲,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像是在與這病痛艱難地抗爭著。那沉重的喘息聲在這寂靜的屋內不斷回響,一下一下地敲打著陸瑾的心。
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已然布滿,汗珠像是彙聚成了一條條無形的線,順著他那因生病而愈發消瘦的臉頰緩緩滑落。先是劃過臉頰的弧線,而後沿著下顎的輪廓凝聚,最終一顆顆地滴落在那單薄的被子上,暈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陸瑾見狀,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他趕忙快步走到床邊,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地扶住程言,輕輕地將程言放倒,讓他能舒舒服服地躺好。
程言緩緩睜開雙眼,那原本清亮有神如星子般的眼眸,此刻卻蒙著一層因病痛而生的黯淡與疲憊,他看著陸瑾,嘴唇微微顫抖著,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絲虛弱的執拗問道:“你去哪了?”
陸瑾眉頭微微一蹙,心中滿是對程言此刻狀態的擔憂,他抿了抿嘴唇,刻意放軟了語氣說道:“你彆問了,先把藥吃了吧,把身子養好了才是最要緊的呀。”說著,他便轉身去拿放在一旁桌上早已準備好的藥,端到程言麵前,盼著程言能乖乖聽話把藥吃下。
可程言卻像是沒聽到陸瑾的勸說一般,依舊不依不饒地看著他,目光中透著幾分探尋,又問道:“你去找你爸了?”
陸瑾沉默了一瞬,隨後輕點了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他再次將藥往程言嘴邊遞了遞,說道:“先把藥吃了,其他的事兒你就彆管了,嗯?”
程言看著陸瑾的模樣,心裡已然猜到了大概,但那虛弱的樣子讓人心疼不已,卻還是執著地接著問道:“跟你爸吵起來了吧?”
陸瑾的身子明顯頓了一下,像是被程言的話觸及到了心底那最不願提及的傷疤,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反正跟他說不明白,等你病好,我就讓我叔給我調離滬上去陵城,離我爸越遠越好。”
他的語氣裡透著一種決然,仿佛隻要能帶著程言遠離此地,遠離那些紛擾與反對的聲音,便是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能護住程言的辦法,哪怕要背井離鄉,他也在所不惜。
程言一聽這話,正準備接過藥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他看著陸瑾,眼神裡滿是不讚同,語氣雖虛弱卻無比堅定地說道:“我不同意。”
“為什麼?”陸瑾眉頭緊皺,眼中滿是疑惑與不解,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了幾分,透著一絲急切,“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
“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爸。”程言輕輕打斷了陸瑾的話,他的目光真摯而誠懇,儘管此刻身體虛弱,可那話語裡的分量卻絲毫不輕,“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們父子鬨得不快,親情這東西,一旦有了裂痕,想要修複可就難了。”
陸瑾聽後,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搖了搖頭說道:“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他的,他那樣固執己見,根本不顧我的感受,還讓你受了這麼多苦,我怎麼可能輕易原諒他。”
程言微微坐起了些身子,這簡單的動作就讓他額頭上又冒出了些許汗珠,呼吸也變得更加急促了些,可他還是一臉認真地看著陸瑾,繼續說道:“我會想辦法繼續勸說的,伯父他隻是一時還沒接受我們的關係,給他些時間,總會慢慢理解的。”
“勸?”陸瑾冷笑一聲,那笑容裡滿是苦澀與悲涼,“要是勸得動,你也不會受這份苦了。他的態度你也看見了,那是把你往死裡逼啊。”
程言看著陸瑾這般痛苦又憤懣的模樣,心疼得不行,他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陸瑾,給他一些安慰。儘管那手還帶著發燒後的熱度,捧起了陸瑾的臉頰,目光溫柔地看著他,說道:“我受點苦沒什麼的,但我不想讓你因為我,跟你父親鬨得不快,也不想你陷入那樣的痛苦裡。”
陸瑾看著程言,心中五味雜陳,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程言,眼中滿是深情,過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阿言,你是我的底線,我絕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去觸碰,哪怕是他——我的父親。在我心裡,你比什麼都重要,我隻想要你能好好的,我不在你身邊的那三年,你就受了那麼多苦,我怎能讓你重蹈覆轍。”
程言看著陸瑾,眼中滿是感動與心疼,他手上依舊捧著陸瑾的臉頰,那手上殘留的熱度仿佛也傳遞著他此刻熾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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