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7號活動了下手腕,咽了咽唾沫,準備再次繼續收割。
可就在刀鋒即將觸及麥穗的刹那,整片麥田突然活了。
那些暗紅的穗頭齊刷刷地向後仰倒,如同被強風吹拂——可空氣中分明沒有一絲風。
刀尖隻掃到幾縷飄落的麥芒,那些細長的尖刺在半空中詭異地扭轉方向,竟像毒蜂的尾針般朝0867的手背紮來。
“嘖!”
他猛地縮手,鐮刀砍進泥土裡。
最近的那株麥穗緩緩直起身子,又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0867喘著粗氣,用鐮刀尖撥弄地上散落的麥穗。
暗紅的穗頭在泥土裡微微抽搐,像垂死掙紮的昆蟲。
他默數著數量——三十七株。
搞了這麼久,才完成不到三分之一的任務。
他嘗試變換握刀姿勢,指節因長時間用力而發白。
第七十二次揮刀時,動作還算流暢,割下五株;
第七十三次,麥穗提前避開,刀刃劈空;
第七十四次,他可以放慢動作佯攻,卻在真正發力時發現手腕已經抖得不受控製。
“我去你的!”鐮刀再次砍進泥土,震得虎口發麻。
0867沒注意到,每次劈空時,鐘樓方向就會傳來細微的哢噠聲。
走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快,原本鏽蝕的走針現在流暢得像是塗了油,已經掃過鐘麵大半區域。
汗水滑進眼睛帶來刺痛,他胡亂抹了一把臉。
視野邊緣開始出現黑點,那些收割成功的動作在記憶中越來越模糊。
有兩次他甚至重複了完全相同的錯誤姿勢,麥穗們像是嘲笑般集體後仰,穗芒在空氣中劃出譏諷的弧線。
0867突然刹住動作,鐮刀懸在半空微微發顫。
他死死盯著麵前的麥叢,某種異樣的違和感爬上脊背——這些暗紅的麥穗,似乎比剛才更近了些。
他忽然意識到,那些麥穗並不是簡單地“歸位”——它們的位置比之前更靠近了,形成了一個隱約的包圍圈。
原本因成功收割而空出的扇形區域,此刻正被周圍歸位的麥稈緩慢蠶食。
那些未被割下的植株以幾乎不可察覺的速度向前探進。
最前排的麥穗尖端,幾根鋒利的芒刺正對著他的咽喉輕輕顫動。
0867猛地揮刀嘗試劈砍,這次刀刃甚至沒能碰到任何一株——麥穗們提前半秒完成了後仰動作,仿佛能讀取他的肌肉記憶。
而當他收勢時,三株原本在兩步開外的麥穗已經悄然填補到一步之內的位置,沉甸甸的穗頭幾乎要蹭到他的頭頂。
0867的手懸在半空,鐮刀的重量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刀柄上的木紋硌著掌心,那些細微的凸起此刻像針尖般刺痛神經。
他盯著眼前微微晃動的麥穗,喉結上下滾動,卻咽不下一口唾沫。
舉刀的姿勢僵持了足足十個呼吸,手臂肌肉因過度緊繃而開始痙攣。
那些直指咽喉的麥芒隨著他的呼吸節奏輕輕搖擺。
他很想再次揮刀,但這次卻怎麼都下不了刀。
因為他怕,他怕再次揮空,這些麥穗會離他更近。
0867號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鐮刀終於無力地垂落,刀尖抵在泥土上微微顫抖。
遠處的鐘樓走針卻突然加速走動,發出尖銳的刮擦聲,在灰白的天幕下格外刺耳。
就在走針即將觸及終點,離終點還剩下不到三格時,0867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吼,整個人猛地向前撲去——
他的身體重重壓進麥叢,暗紅的麥稈在身下劈啪斷裂。
穗頭被碾碎的瞬間迸出粘稠汁液,將製服染成猙獰的血色。
“躲!我讓你躲!”0867號騎在倒伏的麥稈上,鐮刀瘋狂地起落。
刀光連成一片銀網,割裂空氣的尖嘯與麥稈斷裂的脆響交織成狂暴的殺戮樂章。
但那些被壓製的麥穗開始詭異地蠕動,斷裂的莖稈像活蛇般纏繞他的四肢。
每割斷一株,就有兩株從側麵竄出,穗芒刺入他的皮膚。
就在鐘樓走針與終點刻度重合的瞬間,整片麥田突然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