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烏雲邊緣漏下一縷陽光時,他迅速將石頭拋向飲水槽的邊緣。
折射的光斑在草地上跳動,漸漸凝聚成一個模糊的狼形黑影。
那隻公羊突然停止了咀嚼。
它的耳朵警覺地轉動,鼻孔微微擴張。
影子狼做出撲咬動作的瞬間,公羊猛地後退兩步——這個反應讓它暫時脫離了羊群的同步節奏。
於白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呼喚。
那不是牧羊人的口令,而是原身記憶裡母羊呼喚羔羊的聲調,帶著顫抖的尾音。
儘管嗓子已經退化,他在儘力模仿羊的叫聲。
公羊的瞳孔驟然收縮。
它的喉嚨滾動著,嘴角的肌肉開始抽搐。
一滴唾液從齒間垂落,在陽光下拉著絲。
有那麼一瞬間,於白確信它就要發出聲音了——
"哢!"
為首的修正者突然折斷了正在修補的圍欄木樁。
刺耳的斷裂聲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公羊眼中剛燃起的火花。
它的眼皮緩緩垂下,重新變回那副麻木的模樣。
影子石的光暈熄滅了。
但於白注意到,公羊的蹄子還在無意識地刨著地麵,刨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形狀。
於白咬緊牙關,再次抓起滾落在地的影子石。
這次他選擇了一個更刁鑽的角度——將石頭卡在圍欄裂縫間,讓折射的光斑正好落在公羊的眼睛上。
光斑跳動著,漸漸化作一隻展翅的烏鴉剪影。
公羊的眼瞼劇烈顫抖,被強光刺激得流下淚來。
它的前蹄不安地抬起又落下,在泥地上踏出淩亂的印記。
"呃..."一聲微弱的嗚咽幾乎要衝破它的喉嚨。
就在這時,那個正在分開爭鬥公羊的修正者突然停下動作。
它白色麵具的嘴角處裂開一道細縫,發出乾澀的摩擦聲。
手中的瀝青桶突然傾斜,黑色的黏液朝這邊潑來——
嘩啦!
流動的黑色液體像有生命般爬上公羊的四肢,將它牢牢固定在原地。
公羊的瞳孔在瀝青覆蓋上來的瞬間驟然放大,倒映著於白驚愕的臉。
黏液順著它的口鼻灌入,在喉嚨裡發出咕嘟咕嘟的吞咽聲。
漸漸地,它的掙紮停止了。
瀝青凝固後,呈現出一具完美的"模範羊"標本:嘴角被塑造成和其他羊一樣標準的弧度,眼瞼固定在半闔狀態,連呼吸時肋骨的起伏幅度都變得完全一致。
於白試探性地再次晃動影子石。
光斑掠過公羊的眼睛時,那玻璃珠般的眼球連最細微的顫動都沒有了。
它變成了一件活著的工藝品,安靜地站在羊群最前排,成為其他羊新的參照標準。
遠處傳來鐵桶碰撞的聲響——修正者們正在收集散落的鹽粒。
它們的工作近乎完成,整個牧場正在恢複那種令人窒息的秩序。
而於白注意到,自己右手的三根手指不知何時也開始不自覺地模仿起羊蹄的抽搐節奏......
為首的修正者緩緩轉向於白,從圍裙裡掏出一卷鏽跡斑斑的鐵絲——
羊群突然齊刷刷後退,讓出一片空地。
它們在等待觀看"異常者"被修正的儀式。
於白的目光再次掃視著四周。
他的視線落在散落的乾草堆上——那些被風吹散的草莖間,還夾雜著未被收集的鹽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