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白鬆開抵住井壁的力道，在匕首安靜後緩緩下滑。
右手掌心仍殘留著菌絲鑽入的刺痛感，那些滲入皮膚、隱約發燙，但至少不似最初那般瘋狂。
他抬頭看向下方——之前深不見底的井底，此刻竟然透出一層極微弱的光暈，像是薄霧籠罩下的月光，忽明忽滅。
他握緊匕首，手臂的肌肉因疼痛而微微抽動，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沿著藤蔓繼續下爬。
隨著下降，那微光漸漸清晰——
不是月光。
而是一大群飛舞的螢火蟲，密集如霧。
黑暗深邃的井底，那群螢火蟲如幻似霧，緩緩浮動。
它們的光芒雖然微弱，卻是這裡唯一明確的光源。
需要照明……但絕對不能直接用手觸碰這些蟲子。
於白放慢呼吸，目光掃視四周。
遠處井壁的角落裡，幾叢枯死的藤蔓垂落，表皮早已乾裂脫落，露出裡麵乾燥的纖維——那是沒有被黏液化、沒有被菌絲汙染的“乾淨”材料。
他小心翼翼地挪動，避開熒光的範圍，朝那從枯藤移動。
指尖輕觸藤皮，確認的確沒有異樣的蠕動感後，這才開始剝取內層的纖維。
這些纖維堅韌但不再具有活性，失去了侵襲的本能，是絕佳的編織材料。
抽出幾根最長的，於白在掌心搓揉，讓纖維變得更加柔韌。
他熟練地編織，手指在黑暗中憑借著記憶和觸感，將纖維交織成一個小巧的籠狀結構——頂部留一個可開合的活結，用來注入螢火蟲，底部則微微收緊，防止逃脫。
抓蟲要有策略。
於白眯起眼，盯住蟲群飛行的軌跡。
它們每繞行一圈，外圍都會有幾隻稍稍離群，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排斥出來一般。
就抓那些落單的。
他悄悄繞到蟲群另一側，將籠子懸在它們飛行的路徑上，自己則藏在陰影中。
很快，三隻發著暗藍色光芒的“螢火蟲”緩緩飛出群體，尾部拖著的細長光絲在空氣中輕輕搖曳。
三、二、一——
籠子瞬間套下！
三隻螢火蟲被關了進去，它們先是驚慌地四處衝撞，但很快便被籠中流淌的那道匕首紅光所影響，漸漸安靜下來，最終蟄伏在籠壁角落，光芒溫順了許多。
於白低頭端詳——三顆藍光在籠中微弱閃爍，照亮了他的手掌和五指輪廓，但詭異的是，這光照不到自己的臉。
仿佛光線被某種力量扭曲，隻照射向外，而不反射回來。
果然不是普通的光源……
但至少，現在有了照明。
他將籠子係在腰側，繼續向下攀爬。
於白貼著潮濕的壁麵向下攀援，忽然一股甜膩到發腥的氣味撲麵而來——腐蝕瀑布。
前方的井道被一道粘稠如蜜的琥珀色液體阻斷，它從壁麵裂縫中湧出，形成一道垂落的液簾，時不時迸濺出的液滴將下方的樹根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不能硬闖。
於白借著蟲籠的微光掃視周圍，在瀑布邊緣的陰影裡發現了幾片半透明的東西——那是幾張看似乾涸蛻下的巨型蛞蝓皮，邊緣微微卷曲，像陳年的羊皮紙一樣疊在一起。
他謹慎地用匕首尖端挑起一片，內皮竟還殘留著濕潤的黏液。
他試探性地將蛞蝓皮擋在身前，靠近腐蝕液。
一滴飛濺的琥珀黏液落在皮麵上，隻激起輕微的“嗞”聲便被吸收了，皮麵甚至泛出詭異的滿足感光澤。
有效。
但一片不夠覆蓋全身。
於白迅速搜集附近的蛻皮，將它們用纖維縫合。
正要披上時，他的餘光瞥見瀑布底部卡著什麼東西——
於白的目光鎖定在瀑布底部的一塊弧形石片上——它被泥垢覆蓋，乍看像普通的碎石，但邊緣卻呈現出異常整齊的弧度。
他用匕首尖挑起一角，淤泥剝落後，露出光滑的內表麵——這根本不是石頭，而是某種生物的骸骨碎片，像是巨大的肋骨被腐蝕後的殘餘，表麵密布著蜂巢般的微孔。
等等……
於白忽然意識到：碎片的弧度正好能護住上半身。
更關鍵的是，當腐蝕液濺到表麵時，那些微孔竟然像活物般自動閉合，形成一層保護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