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的虛空裡,於白仍像漂浮在溫熱的羊水之中。
他分不清時間流動,隻有心跳般的律動在遠方轟鳴。
咚。
咚。
忽然,一股刺痛從胸口驟然炸開,像有什麼冰冷的尖銳物硬生生穿透了他的意識。
他猛地一震,仿佛被人從子宮般的安寧中粗暴拉扯出來。
在那片無限延展的橙色空間深處,裂開了一道細小的黑痕。
裡麵湧出的,不是光,而是血。
血的味道、熱氣、金屬與硝煙的味道,全都直衝進他的感官。
於白下意識想捂住心口,卻發現自己仍舊動彈不得。
他隻能被迫感受那股痛感,如同有人在替他承受一記致命的子彈。
外部,水雉的身體緩緩倒下,鮮血在地麵蔓延。
內部,於白在虛擬子宮裡聽見了一聲女人嘶啞的呢喃,仿佛隔著重重液體傳來:
——“守住……他……”
聲音微弱,卻直擊他意識深處。
緊接著,另一股劇烈的衝擊湧來。
肩膀、背部、甚至骨頭被碾碎的痛感一瞬間壓迫而至——薑晴與席子向的傷勢,像是以某種莫名的方式傳遞到了他這裡。
於白的意識被痛苦撕扯,他幾乎要被撐裂。
“……完成……我要……完成……最後的連接……”他的腦海裡浮現出模糊的念頭。
原來接入,並不是單純的連接數據。
他與這座“活體塔”的融合,意味著他要背負所有在此守護的血與痛。
橙色虛空驟然暗了幾分,心跳般的脈動聲變得急促沉重,仿佛在催促他:
——完成連接。
——背負他們。
於白意識到,他已沒有退路。
他無法逃避。
隻能更深地投入連接,去完成最後的融合。
橙色空間在他周圍劇烈震蕩,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意識,承受這一切——
為了活著的人,為了死去的人,他必須把這份痛苦接下去。
痛苦幾乎要把他撕裂,可在劇烈的壓迫中,於白忽然產生了一個逆反的念頭。
——如果這座塔能將所有人的傷痛傳遞給他,那他,能不能反過來抓住這座塔?
他在橙色空間裡艱難抬起手。
最初,那隻手根本不存在,隻是模糊的意誌。
可隨著他瘋狂地想象,意誌凝聚成了形,仿佛無數光流聚攏成骨骼、肌肉、血肉。
一隻透明卻熾熱的手,從虛空中生長出來。
它在顫抖,卻依舊堅定地向前伸去。
遠方,那道龐大得無以言喻的“核心”隱約浮現。
它沒有形狀,像是一團正在翻湧的神經叢,散發著無數脈衝的光。
那就是整座信號塔的心臟。
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咚!
咚!
於白的手終於觸碰到那片光。
一瞬間,無數信息洪流像決堤般湧入。
他看見了戰場上的火光,聽見了槍口的咆哮,甚至聞到了血的腥氣。
痛苦不是消失,而是全數湧來。
可他沒有再退縮。
“我要抓住你!!!”
光流與手掌交織,像是灼燒骨髓般熾烈。
他的指尖死死扣住那團核心,整個人與塔的心臟緊緊咬合。
進度條瘋狂跳躍。
95。
98。
99。
橙色虛空幾乎要炸開,火光和碎片在四周爆裂,可在這混亂的深淵中,於白的手已徹底扣緊。
“給我——連上!”
——100。
刹那間,所有的痛苦與血淚都被壓縮成一個點,猛地與他的意識重合。
橙色虛空轟然塌陷,他不再是被動的嬰兒,而是成為這座龐然大物的另一半意誌。
信號塔完成了融合。
而它的信號,正在為他跳動。
……
就在外部交火最激烈的時刻,空氣突然僵硬了。
雨點還在落下,可聲音像被抽空,變得沉悶而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