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約定的決戰之日還有十天。
江寒勒住馬韁,目光平靜地掃過這片蒼茫天地,淡淡道:“就在此紮營。”
消息如同草原上的勁風,早已傳遍四方。
陸陸續續,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有策馬呼嘯的遊俠,有乘坐馬車的名宿,有結伴而行的刀客劍士……
他們在此安營紮寨,翹首以盼。
未能親眼目睹江寒在元大都力壓四位半步破碎境的驚世一戰,已是畢生憾事。
如今這場與“鐵勒飛鷹”曲傲的恩怨對決,豈能再錯過?
縱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此戰勝負已無懸念,但能親眼見證當世無敵的江寒出手,感受那睥睨天下的風采,對任何習武之人都是千載難逢的機緣,足以令他們在武道上獲得難以言喻的感悟和啟迪!
然而,作為決鬥另一方的鐵勒部族,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當江寒一行抵達草原邊緣時,整個部落如同被投入滾油的蟻群,瞬間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亂之中!
高大健壯、麵色黝黑的鐵勒漢子們眼中充滿了恐懼與仇恨交織的複雜情緒。
婦孺的哭泣聲、牛羊不安的嘶鳴聲、長老們急促而絕望的命令聲混雜在一起。
“快!收拾氈帳!趕著牛羊!離開這裡!離那個惡魔越遠越好!”
部落長老的聲音嘶啞顫抖,充滿了末日般的絕望。
整個部落開始了匆忙而悲傷的遷徙,如同躲避瘟疫的災民,沉重的氈帳被拆卸下來,牛羊被驅趕集合,人流如潮水般向草原的更深處湧去,隻留下滿地狼藉的營地痕跡和空氣中彌漫的濃重牛羊糞味。
江寒的到來,如同一片巨大的、揮之不去的死亡陰雲,沉沉地壓在整個鐵勒部的頭頂,讓他們窒息。
江寒對此視若無睹。
他在一處視野開闊、避風的高坡上簡單地搭起了帳篷。
他盤膝坐在一塊光滑的青石上,望著遠方如潮水般退去的鐵勒人,目光深邃如淵。
他知道,曲傲無論生死,鐵勒部的命運都已注定。
失去了唯一的宗師級庇護者,在這弱肉強食的草原上,他們就像失去了尖牙利爪的孤狼,很快就會被貪婪的鄰居——
突厥人、吐穀渾人、甚至吐蕃本土勢力,分食殆儘。
滅族之禍,近在眼前。
他江寒的到來,隻是加速了這個必然的過程,讓這曲悲歌的開場鑼鼓敲得更響了一些。
遠在鐵勒部新的藏身地,一個更為偏僻苦寒的山穀。
曲傲枯坐在冰冷的氈帳中,臉色灰敗,如同瞬間蒼老了二十歲。
昔日鷹視狼顧的銳氣消失殆儘,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無法擺脫的恐懼。
案幾上放著來自各方的密報,上麵無一例外地描述著江寒抵達草原後,鐵勒部倉皇遷徙的慘狀,以及那些彙聚而來的、如同禿鷲般等待著分食腐肉的江湖目光。
這大半年,對他而言,是地獄般的煎熬。
長江畔意氣風發接下戰書的情景猶在眼前,那時他自忖與江寒伯仲之間,此戰縱然凶險,但也未嘗不是一場揚名立萬、奠定草原霸主地位的豪賭。
然而,誰能想到?
不到一年光景,那個對手竟已登臨人間絕頂,成為連蒙元朝廷都要低頭、力壓四位半步破碎境的當世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