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敲門聲，一個稚嫩而軟糯的聲音傳來：“媽媽抱！”那是孩子特有的、充滿依賴的呼喊，讓人不禁心生憐愛。
四兒趕緊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正是瑩瑩：她穿著一件灰色的運動外套，拉鏈沒拉滿，露出裡麵的碎花哺乳衣，背上背著個黑色的嬰兒背帶，裡麵裹著個小娃娃，臉蛋紅撲撲的，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她；
她身邊扶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老太太穿著藏藍色的棉襖，領口扣得嚴嚴實實，手裡拄著個棕色的拐杖，腳步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頓一下，臉色看著有些蒼白，眼眶下麵還有淡淡的青黑。
“四兒老師！”瑩瑩看到她，趕緊笑著打招呼，又轉頭扶著老太太，“媽，這就是我跟您說的四兒老師。”
老太太抬起頭，衝四兒笑了笑，聲音有點沙啞：“麻煩你了，姑娘。”
“不麻煩，阿姨快進來坐。”四兒側身讓她們進來，順手接過瑩瑩手裡的帆布包——裡麵裝著孩子的尿不濕和奶瓶，沉甸甸的，“先坐會兒喝口水，我剛熱了熱敷包，一會兒先給您敷敷腰。”
她給老太太倒了杯溫溫的金銀花水，又找了個小凳子讓瑩瑩坐，還從抽屜裡拿了個洗乾淨的蘋果，遞到嬰兒背帶旁邊，逗著小娃娃：“寶寶乖，給你蘋果吃好不好？”
小娃娃伸出胖乎乎的手，想去抓蘋果，瑩瑩趕緊按住他的手，笑著說：“彆讓他抓，一會兒弄一身果汁。您彆管他，先給我媽看看吧。”
四兒點點頭，讓老太太躺在按摩床上，幫她把棉襖脫下來，蓋在旁邊的椅子上。
老太太的毛衣領口有點鬆，露出脖子上的皺紋，她躺下的時候，四兒注意到她的手有點浮腫，指關節泛著淡淡的紫色——這是糖尿病患者常見的水腫，氣血運行不暢導致的。
“阿姨，您這糖尿病多少年了？”四兒一邊幫老太太調整枕頭的高度，一邊輕聲問。
“得有八年了吧。”老太太歎了口氣，眼睛看著天花板，“以前還能自己做飯，這半年不行了，腳麻得站不住，有時候走著走著就摔跟頭，眼睛也越來越花，看東西都模糊。”
“那平時飲食上有沒有注意？比如少吃點甜的？”
“怎麼沒注意啊！”瑩瑩在旁邊接過話，語氣裡帶著點心疼，
“我媽現在連米飯都不敢多吃，天天就吃雜糧飯，水果隻敢吃點柚子、草莓，可還是不行。上次去醫院，醫生說血糖控製得不好，再這樣下去就得透析了，我媽回家哭了好幾天。”
四兒沒再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按在老太太的腰上。她的手指很有準頭，先是用掌根在腰眼處順時針揉了揉，感受著肌肉的僵硬程度，然後指尖落在“腎俞穴”上，慢慢加力。老太太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嘴角抿了抿，卻沒吭聲。
四兒看在眼裡，手上的力道輕了點：“阿姨，要是疼就說，彆忍著。”
“不疼，你按吧。”老太太搖搖頭，眼睛卻瞟了一眼旁邊的瑩瑩。
瑩瑩趕緊說：“媽，四兒老師這是治療式按摩，跟平時捏捏不一樣，有點疼是正常的，您多忍忍就好了，忍過去就能舒服點。”
四兒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但也沒說什麼，隻是繼續按著手下的穴位。她知道瑩瑩是好意，想讓老太太快點好起來，可這種“硬忍”，反而可能讓身體更緊張。
他換了個手法，用“滾法”在老太太的背部來回滾動，從肩胛骨一直滾到腰際，力度放得更溫和，一邊按一邊輕聲跟老太太聊天：
“阿姨，您平時在家，會不會跟街坊鄰居一起散散步啊？”
“以前會，現在腳麻，走兩步就累。”老太太的聲音軟了點，“有時候坐在樓下曬太陽，看著人家跳廣場舞，也想跟著動，可腿不聽使喚。”
“等咱們調理幾次，腳不那麼麻了，您就能慢慢走了。”四兒笑著說，“到時候讓瑩瑩陪您去跳廣場舞，多好。”
老太太聽了，嘴角微微翹了翹，眼神裡也多了點光。
按摩從背部轉到腿部的時候，老太太的反應更明顯了。四兒按到她小腿的“足三裡”時，老太太的腿突然抖了一下，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也白了幾分。
四兒趕緊停下，拿過旁邊的紙巾，幫她擦了擦汗：“阿姨，是不是太疼了？我輕點。”
“沒事，沒事。”老太太趕緊擺手，聲音有點發顫，“你接著按，我能忍。”
瑩瑩也在旁邊說：“媽，再堅持會兒，馬上就好了。”
四兒沒再堅持，隻是把力道放得極輕，慢慢揉著穴位周圍的肌肉，讓她適應。
就這樣，一個小時的按摩下來，老太太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臉色卻比剛來的時候紅潤了點。
四兒把之前熱好的中藥熱敷包拿過來，用毛巾裹了裹，敷在老太太的腰上，又幫她蓋了條薄毯子：
“阿姨，您先躺著溫敷二十分鐘，靜養會兒，我去給您倒杯溫水。”
他剛轉身要走，老太太突然開口了，聲音有點悶，卻很清晰：“四兒老師，我記住你了。”
四兒愣了一下，回頭看著她：“阿姨，怎麼了？”
老太太瞪著眼睛，語氣裡帶著點委屈，還有點哭笑不得：“這輩子都沒人像你這樣疼我！真的太疼了！”
四兒這下徹底愣住了，他走回床邊，蹲下來看著老太太，笑著問：“那您剛才怎麼沒喊疼啊？也沒說讓我輕點用力？”
老太太看了一眼旁邊抱著孩子的瑩瑩，臉有點紅，聲音也低了點：
“她剛才不是說了嘛，讓我忍住，這出了錢，要是沒效果，多不劃算啊。我想著，既然來了，就忍忍，彆白費了她的心思。”
瑩瑩聽了，臉一下子就紅了，趕緊放下懷裡的孩子，走到床邊，拉著老太太的手：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怕您疼了就不按了，耽誤調理……”
“傻丫頭。”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眼裡帶著點心疼，“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那疼啊，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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