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從侯府後門鑽出來,夏景昀坐在馬車裡,呼呼喘著氣,“這幫人也太瘋狂了吧。”
陳富貴親自駕車,笑著道:“這種場麵,彆人高興還來不及呢,也就公子會躲著走了。”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都是沒啥營養的迎來送往。我要真喜歡迎送,我去青樓不好嗎?”
“哈?”
“沒什麼,走吧,彆錯過了時辰。”
秦家這麼大的家族,死了個繼承人,自然有的是人操持,不用夏景昀再去幫著忙活什麼事情,甚至他都沒在隊伍裡,而是直接出城,到了下葬之地等候。
等那龐大的隊伍,一路撒幣,帶著靈柩終於到了地方,完成了下葬的全部流程過後,夏景昀才跟著其餘一些親友的隊伍一起,上前去敬了香。
瞧見夏景昀居然親自過來,秦老家主也有些感動,上前客套著。
夏景昀搖認真道:“不論如何,秦兄之死跟我也有關係,來敬一炷香也是應該的,鳳陽公不必客氣。”
說完,夏景昀過去,規規矩矩地敬了一炷香。
完事之後,夏景昀朝秦家新老兩代家主道:“鳳陽公,秦家主,你們今日事情多,晚輩就不多打擾了,改日再登門造訪。告辭。”
秦家家主點著頭,“夏公子,我送送你!”
老家主一巴掌拍開他,“你這兒這麼多人呢,要累死老夫啊!叫阿璃去送!”
秦璃被叫來,雖然也有些蒙圈,但能跟夏景昀相處她倒也不排斥,便並肩和他走下了山。
今日雖沒了青衣配青衫,但一對白衣也同樣頗為般配。
半山腰上,老家主和秦家家主一起站著,望著兩人的背影,老家主揚了揚下巴,“你覺得咋樣?”
看著朝自己擠眉弄眼的父親,秦家家主忽然心頭閃過一道亮光,“父親,你是想讓阿璃跟夏”
“怎麼?郎才女貌,多配啊!”
“不是配不配的問題!”秦家家主低聲道:“人家不是已經跟蘇家那個姑娘?”
“已經?”秦老家主哼了一聲,“蘇家沒了蘇老相公,都辦的是些什麼蠢事,居然要等著夏景昀科舉的成績定了再說。我們可不用那麼麻煩,要是沒問題,老夫直接就去找德妃提親,然後派人從泗水州去把他父母接過來,直接就辦了,講究的就是一個真誠!”
秦家家主不由點頭,“現在會試的結果都還沒出,殿試還要等一個月,確實是真誠不對啊父親!”
他差點被繞進去,連忙回過神來道:“那也是人家占先啊,咱們這樣好嗎?”
老家主怒其不爭地白了他一眼,“所以說你蠢你今後就受著,彆覺得說得不對!我們秦家是啥?是商人!你出去談生意,彆人也上門談了,你就不去了?隻要沒簽契約那不都可以搶的?這等人中龍鳳,抓住了一個,秦家安穩幾十年,你還跟那兒糾結什麼道義不道義,等秦家破敗了,你捧著破碗穿著破鞋去講你的道義吧!”
秦家家主愕然無語。
——
從城外回來,夏景昀先是到正門瞅了一眼,看著那比流雲天香閣還要火爆的陣仗,便立刻決定繞後門進了府中。
到了府上,還未坐下,就瞧見公孫敬快步過來,“公子,靳公公來了,陛下召你入宮呢!”
夏景昀立刻起身,陳富貴正要轉向後門,夏景昀卻直接大手一揮,“走正門!”
到了正門,門口還有在等著的訪客,瞧見夏景昀,立刻就圍了上來。
但還沒等他們近身,靳忠籠著袖子就走了出來,目光一掃,眾人立刻被他身上那身衣服嚇得腳步一頓。
夏景昀笑著拱手,“要事在身,沒辦法,失陪了,諸位海涵。”
旋即和靳忠一道朝外走去,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阻攔。
隻聽見身後傳來陣陣感慨。
“不愧是夏公子啊,想來又是陛下相召,真是聖眷正隆啊!”
“可不是麼,他眼下還是無官無職啊,就已經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沒有的待遇了。”
“嗐!夏公子這等人中龍鳳,那是誰都能比的?我把話放這兒,等他一中進士,授官絕對是今科最高的。”
“這是當然,他不是最高,我們都不信服!”
也就是白雲邊這兩日都在跟同窗和同床們廝混,沒有親臨現場,否則保不齊就會來上一句大丈夫當如是也!
走出約莫百步,才找到了停在巷口的馬車,和守在此處的一小隊禁軍侍衛,
靳忠伺候著夏景昀上了車,夏景昀笑著道:“靳公公,一起上來坐會兒吧。”
靳忠搖了搖頭,恭敬卻又疏離地道:“夏公子,宮中自有規矩,不敢與您同車,奴婢騎馬便是。”
夏景昀也沒勉強,微笑著放下了車簾,但在車簾放下的一刹那,他臉上的笑容便瞬間消失了。
靳忠給的信號很危險,這下子麻煩了。
果然,就如他所料,被領進乾元殿,崇寧帝便揮退了所有侍衛,隻留下了高益陪在一旁。
然後看著夏景昀,如平地起驚雷般,語調陡然一高,“夏景昀,你可知罪!”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在權力的光環下,在生死的威脅下,即使方才已經有所準備,夏景昀還是忍不住心頭駭然,立刻俯身,“臣惶恐!臣一向忠君愛國,克己守法,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不知?”
崇寧帝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都說你夏景昀是天降奇才,權謀機巧世所罕見,還有你不知的事?”
皇帝和女人在某些方麵也是有共通的,他暴躁怒罵,反倒不用太過擔心,但當他平和地陰陽怪氣甚至索性不搭理你時,你就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夏景昀也試探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立刻道:“陛下明鑒!臣絕非為了一己私利而利用陛下,甚至將陛下推到為難之地,此事臣實乃自保,以秦思朝,哦不,以秦逆的算計,隻恐當日放過了他,臣隔日就將身陷囹圄,叫天無果,叫地無門啊!”
“還在裝傻!”
崇寧帝斷喝一聲,憤怒地指著他,“你難道想不到此事還有彆的處置之法?還是你當朕是那等連祖宗江山社稷都不顧的昏君?”
言下之意很明顯,我要廢太子,這是你們都知道的事,你就不會等我把太子廢了,再把這事兒報上來?
事關江山社稷,難不成我還會包庇秦家不成?
對不起,我就是覺得你會夏景昀在心頭嘀咕,當即跪下,知道這事兒在崇寧帝這頭怎麼算都是自己不對,於是開始耍起無賴。
“陛下,臣絕無此意,臣年少稚嫩,憂君憂國之下,如有思慮不周之處,還望陛下降罪!”
崇寧帝恨恨道:“降罪?你為朕抓了這麼大一個反賊叛臣,為朕掃出了一個朗朗乾坤,朕降你什麼罪?天下人不把朕的脊梁骨戳碎了?”
夏景昀立刻惶恐得不敢說話,“陛下,臣之心日月可鑒,此生惟願致君聖賢,國泰民安而已!”
埋著頭說完,卻沒聽到想象中的回答,等他緊張得快要喘不過氣,按捺不住心思想要抬起頭的時候,崇寧帝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抬起頭來。”
他緩緩抬頭,看著眼前那張雖曾俊雅但已生出些蒼老意味的威嚴麵龐,聽著他開口道:“你很聰明,朕舍不得責罰你。但這次的事情,你需要幫朕收好尾。”
夏景昀的心頭陡然一跳,明白了崇寧帝的意思:要他幫忙設計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