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槐香仰著頭,站直的身體,漸漸有些佝僂。
劉槐香說:“人都會死的,早死晚死都要死。”說完這句話,劉槐香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臉色大變。
“人活著,當然是多活一天算一天,多乾掉一個敵人就算平手!乾掉兩個就算贏了!乾掉三個,這輩子都值了!人都會死,難道就因為怕死,下一頓就不吃了?”
王九招湊過來,盯著蘋果樹下儲藏物資的各種籃子罐子,問:“我們下一頓吃什麼啊?”
宋天驕撇嘴道:“首先排除土豆,我不想吃土豆泥。我想吃薯片。”
謝青山咽了口唾沫,說:“我也想吃薯片。現在站在這裡的感覺,就和我小時候站在一片殘垣斷壁之間一樣,是一種看不到希望的感覺。新鮮土豆切片油炸才好吃,還有一罐羊油,我去挖土豆,炸土豆片。”
謝青山這個行動派,直接提著籃子走了。
宋天驕躺回地上,整個人呈大字型,繼續枕著三頭犬,腳踩陶罐……陶罐裡的黑蛇已經出來了,正朝宋天驕憤怒的吐舌信。
“嘶嘶嘶!嘶嘶嘶!!!”
黑蛇很生氣。
“一邊去,你看看你,長得就和繩子差不多,要是能當繩子用就好了。”
宋天驕揮手,她隻想睡覺,一想到睡醒了可以吃到薯片她就高興。宋天驕對於謝青山的工作效率,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她堅信自己睡醒有薯片吃。
宋天驕剛結束守夜,隻想睡覺。
黑蛇生氣極了,身體一扭一扭,朝著身體遠處遊走,時不時回頭朝宋天驕亮沒有毒的牙齒。
王九招也走過來,躺在毯子上。
王九招說:“沒有白雲,沒有星星,假的,都是假貨的。”
田甜把腦袋上的小章魚扯下來,放在石頭上,也跑過來躺在毯子上。
田甜翹著腳丫子問:“九招九招,幾點了?”
王九招說:“0015。”
子夜白晝,打破了人們的作息,光照促使幸運兒醒來,醒來後的幸運兒們陷入短暫的迷茫之中。這種迷茫,就和夏日午後睡著,再睜眼已經是黃昏的感覺一樣。一時間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第二天。
這是一種感知的錯亂。
趙回還在碎碎念,嘴裡說著一些活著沒有意義之類的言語。
劉槐香罵罵咧咧,認為有壞東西影響自己的想法,身為一個久經戰場的老兵,打仗打到昏天黑地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轟炸區籠罩在硝煙裡,硝煙遮天蔽日,久久不見日月。轟炸機在頭頂飛過,投下炸彈。任何人都無法判斷,自己能不能活到第二天。
——戰壕裡是屍體,是轟炸過後,半生不熟的屍體。手裡的計算時間的懷表,一分一秒,都走得慢,仿佛一秒要走一整天。
這種時間的錯亂感,劉槐香很熟悉。
劉槐香是從炮火連天的日子裡走來的,此刻這種時間流逝的錯亂感導致的迷茫困惑,對劉槐香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
老太太罵罵咧咧,戳了戳一旁坐在地上拉扯頭發,嘴裡說著不想活,卻始終沒有自戕的趙回。
劉槐香問:“你還睡覺嗎?不睡覺就離遠點,好吵。你把那邊的花椒給我,我把花椒籽去了,不然做菜不好吃。”
趙回立刻爬起來,去拿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