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丫發現,讓人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就像大姐殺雞一樣簡單。
怪不得二姐夫能把二姐打死,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啊。
滿身是血的張三丫坐在自家門檻上,靜靜看著朝霞。她第一次意識到,朝霞如此漂亮。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瑰麗景象,她想起昨晚那碗紅糖雞蛋,紅彤彤,真好看。
她娘從屋裡出來,揉著眼道:“三丫!你還不做飯!”
屋內,傳來她爹的聲音:“婆娘你是個傻的?三丫不是已經賣了?”
張耀祖扯著嗓子喊:“娘,張三丫又尿床了!”
張三丫想,尿床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娘終於看清那些血,用一種譏誚得意的語調道:“張三丫!你不好好乾活,挨打了吧?活該!誰讓你天天偷懶。”
她爹走出來,嘟囔道:“反正錢不會退回去的,做飯去!做完飯你給我滾回去!
“哪有出嫁第一天回娘家的?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彆給家裡丟人!”
丟人?
是今天回家丟人,還是殺了人丟人?
殺人不丟人的吧?二姐死了,二姐夫娶了新人,吹吹打打很熱鬨的。
大姐死了,也沒人說大姐夫丟人。
所以殺人是不丟人的?丟人的是她今天回來?
張三丫眼前閃過大姐與二姐的笑臉,二姐死了,大姐也死了,死得無聲無息,好像從沒活過。
以後她死了,是不是也會這樣?
就像沒出現過一樣?
一巴掌打在張三丫頭上。
張三丫抽出屁股下麵坐的菜刀,直接砍下去。
錯了,第一刀不能砍這裡。大姐說殺雞要割脖子,要放血。雞血是要用的,要是灑了,會挨打的。
雞翅膀不能剁碎,雞翅膀是張耀祖的,雞腿也是張耀祖的。
要割脖子放血,爹喜歡吃雞血,灑了會挨打。
張三丫拿了碗放在地上,接血。耳畔是她娘的尖叫聲。
“瘋了!瘋了!三丫瘋了!你怎麼能拿刀砍你爹?你怎麼不去死!”
張三丫提著雞頭放血,扭頭看她娘。
大姐說,殺雞的時候不能害怕,殺魚的時候也不能害怕。
害怕了,就會慢下來,慢了就會挨打。
殺雞要割喉,殺魚要敲腦袋。就像……就像昨天晚上那樣敲腦袋。
張三丫抓起棍子,砸在她娘頭上。
她娘直接躺在了地上。
大姐死了,二姐死了。一家人,最重要的不就是整整齊齊?
張三丫覺得,死不可怕了,一點都不可怕。
殺人不丟人,死也不丟人,隻有嫁人第一天回娘家才是真丟人。
張三丫悟了。
張耀祖跑出來,拿著雞毛撣子打張三丫。
“你打娘,我要打死你!打死你!把你賣了換錢!買肉吃!”
張三丫一把揪住張耀祖的頭發,撿起地上的菜刀,殺雞一樣,暴露咽喉,一刀。
大姐說,一刀就好。
二姐說,一滴血都不能浪費。
爹喜歡血豆腐,浪費了血會挨打。
張三丫極為認真的,一滴血都不浪費。血全都落在碗裡,然後溢出來,浸潤大片地麵。
血淋淋的,浸透張三丫破了洞的布鞋。這鞋是大姐的,大姐穿完二姐穿,二姐穿完三丫穿。
張三丫又想起昨天看到的大姐,大姐身上有血,很多血。
都是血,是一樣的,沒什麼了不得,沒什麼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