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盛夏難得的清風,偏偏宋大頭從尾椎升起一股子寒意來。
這股子寒意,順著脊椎,一路衝到天靈蓋,複而下落,傳至四肢百骸。
宋大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覺得自己應該反駁,但她不知反駁什麼。她知道小金說的不對,可她不知道究竟什麼是對。
諸婆婆親自過來,見宋大頭在廊下發呆,當即擼起袖子。
“愣著乾什麼?還不快些?為了請許大家,老娘用了不少銀子。小妮子整日癡癡傻傻,呆呆愣愣,也不知想什麼!”
諸婆婆動了怒,冷冷瞟了眼小金,一把扯住宋大頭的後衣領。
“就差你了!好好表現,不然晚上沒你的飯!”
諸婆婆算是看出來了,這大頭是個呆的,不怕打不怕罵,唯獨吃飯這一條,能拿捏呆大頭。
穿過長廊,走過小橋,一路到了水榭。
還沒進去,宋大頭就聽到裡麵吹拉彈唱,好不熱鬨。
宋大頭聽不出個一二三四來,被諸婆婆塞進水榭,被人拉著聽曲。
上首端坐撫琴的人,正是諸婆婆口中盛名在外,高價請來的許大家。
一曲罷,許大家問:“聽出什麼了?你唱一遍。”
“啊?”
宋大頭呆住,怎麼就要唱出來了?她什麼也沒聽出來啊。
許大家讓另一個年紀比宋大頭小一歲的小姑娘唱。
那姑娘還真哼唱了曲調。
宋大頭徹底呆住了,這是人能擁有的能力嗎?
許大家眉頭微皺,親自清唱一首詞,讓宋大頭學。
宋大頭硬著頭皮試了試。
片刻後,許大家沒有了優雅端莊,站起來指著宋大頭破口大罵。
“榆木疙瘩!空有皮囊的榆木疙瘩!竟是連宮商角徵羽都分辨不出,連琴音都聽不明白。還想學曲?做你的白日大夢!”
宋大頭是被暴怒的許大家趕出去的。
宋大頭出了門,啃著桌子上順來的紅豆糕,一邊慢吞吞往回走,一邊搖頭歎息。
“丁玲桄榔,誰知道到底唱了個啥。”
宋大頭覺得自己很無辜。
回到何秀屋子裡,她與何秀分享自己順來的糕點。
何秀沒胃口,隻禮貌性掰了一小塊紅豆糕放在嘴裡。聽宋大頭說起許大家生氣的事,何秀不由笑了。
“許大家素來是個好脾氣的,你能把人氣成這樣,也是出彩。難為你能想出這樣藏鋒的法子,可這不是長久之計。”
宋大頭呆住。
藏鋒?她有嗎?她是真聽不明白啊。
何秀看宋大頭一副茫然模樣,欣慰極了。
“諸婆婆是個說話算話之人,今晚大頭沒飯吃了,這些糕點怕是吃不飽。不如大頭去外麵吃餛飩?回來的時候給奴家帶一碗不放蝦皮的餛飩?”
宋大頭連連點頭。
何秀拉開床下的小抽屜,取出裝錢的盒子,從裡麵抓了一把銅板塞給宋大頭。
“去吧,今日可晚些回來。”
何秀笑著看宋大頭離開,等腳步聲遠去,她的笑化作濃濃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