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那年,他嫌人牙子給的太少了,所以決定親自賣出去。
也就是那年,她遇見了溫北君。
那個不過十八歲的青年,用了全身家當,七兩銀子,從嬴昭手裡買下了她,在那個春天成為了拯救她的神明。
那個男人給了她一個家,給了她一個名字,給了她一個女兒。
她被嬴昭拽著頭發,額頭磕在門檻上,血順著眉骨往下淌。
嬴昭拍著桌子,“我這閨女模樣好,養兩年就能接客!”
她蜷縮在角落,看見一個黑衣青年擠在最外圍,看向她。
“七兩,賣給我。”
青年扔出錢袋,砸在嬴昭臉上。七兩銀子,叮叮當當滾了一地。
“為什麼我要叫碧水?”她擦著刀,偷瞄正在看軍報的溫北君。
“你眼睛。”他頭也不抬,“像後山的潭水。”
她悄悄紅了耳尖,刀擦得更用力了。
回紇夜襲,溫北君胸口中箭。
她撕了唯一一件好衣裳給他包紮,血浸透月白色的料子,像雪地裡開出的紅梅。
她跪在男人的床榻邊,哭著求男人不要離開她。
紅燭高燒,他掀開蓋頭。
“為什麼是我?你該去找更有身份的人。”
“彆胡說了,”他撫過她的臉龐,“隻能是你,我們十年前就說好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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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破他嘴唇:“我現在像什麼,還像那個被你一直照顧的妹妹嗎?”
“不,”溫北君笑得很開心,全然不顧嘴角的鮮血,“像我夫人。”
產房外,溫北君大吼著,“保大!”
“保小!”她掙開穩婆的手,抓過剪刀抵在自己脖子上,“溫北君你敢選!”
嬰兒啼哭響起時,院裡的枇杷樹突然開花。他衝進來,顫抖的手捧著她汗濕的臉:“瘋子。”
她虛弱地笑:“像你,我是你的夫人啊。”
匕首穿透胸口時,她聽見嬴昭說:“陛下答應給我一千兩。”
血滴在青石板上,像那年院子裡滾落的碎銀,是溫北君不知攢了多久的七兩銀子。
真諷刺啊,隻是一千兩就要了她的命,溫北君和她能拿出不知幾十個一千兩來,可是也買不了他們的曾經了。
十幾年的生活好像從她眼前劃過,她好像已經經曆了一生,作為溫鳶的叔母,又像是溫鳶的母親,看著溫鳶從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到長大到學堂,到及笄,再到出嫁。
“對不起瑾潼,娘不能看你長大了。”
一片桃花落在她逐漸渙散的瞳孔上。
她陪伴了溫鳶的長大,可是卻不能陪伴自己女兒的長大了。
不過她相信,溫北君一定會照顧好她們的女兒,她們的侄女,她隻是擔心…
那個外表看起來不可一世的年輕將軍,那個聞名天下的所謂惡鬼,其實也隻是在夜深人靜時會躺在她腿上,索要一個膝枕的青年。
那個明明內心很痛苦卻隻能說些爛話來掩飾的青年,那個明明喜歡卻羞澀到不敢和她對視的青年,那個明明以如惡鬼般殺伐揚名天下卻會因為業障沉重而在她懷中神傷的青年。
那才是她的夫君,並不完美,卻是她從第一次見麵她就愛上了的,溫北君。
無論對彆人而言溫北君是什麼,是溫北君給了她第二次人生,是溫北君給了她碧水這個名字。
“北君,”她輕輕合上眼,“這次換成你等我回家吧。”
千裡外的戰場上,溫北君突然心悸。
他抬頭望向西邊,看見天邊最後一縷夕陽,像極了新婚夜燭光裡她羞紅的耳尖。
他沒來由的嗯了一聲。
從此江花玉麵不相似,桂棹蘭橈無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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