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徐榮帶著劉棠和郭孝儒穿行在密林間的小徑上,腳下腐爛的落葉發出令人不安的咯吱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甜膩的腥氣,像是某種植物腐敗後散發出的味道。
“跟緊我的腳步。”徐榮壓低聲音,指向地麵,“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藏著陷阱。”
劉棠注意到徐榮的靴底沾著一種暗紅色的粉末,隨著他的步伐在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跡。郭孝儒也發現了這點,他悄悄從袖中取出一方白帕,沾了些粉末藏好。
天色漸暗,密林中的光線越來越微弱。突然,徐榮停下腳步,示意二人蹲下。前方不遠處,幾株巨大的食人花正緩緩張開血盆大口,花蕊中分泌的黏液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熒光。
“瘴氣開始濃了。”徐榮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巧的銅鈴,輕輕搖晃。鈴聲清脆,那些食人花竟像是受到驚嚇般,慢慢合攏了花瓣。
劉棠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刀柄上纏繞的蛇皮已經被汗水浸濕。她注意到郭孝儒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少年的嘴唇已經失去了血色。
“再堅持一下。”徐榮回頭看了眼郭孝儒,“前麵就是城鎮。”
當三人終於穿過最後一片灌木叢時,一座奇特的竹樓出現在眼前。竹樓建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上,離地約三丈高,四周纏繞著開滿白花的藤蔓。最令人驚訝的是,竹樓的門楣上掛著一麵小小的銅鏡,鏡麵朝外,在暮色中反射著最後一絲天光。
“這是…”劉棠剛要發問,徐榮已經吹響了一聲短促的口哨。
竹樓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纖細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南州特有的靛藍短衫,腰間係著一條繡滿奇怪符文的腰帶。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耳上掛著的一串銀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
“阿寧,準備藥浴。”徐榮朝少女喊道,隨即轉向劉棠二人,“這是我堂妹徐寧,也是南瘴最好的瘴醫。”
徐寧的目光在劉棠發間的玉簪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她輕盈地從竹樓上拋下一架繩梯,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千百次。
竹樓內部比外表看起來寬敞許多。正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銅盆,裡麵盛滿了墨綠色的液體,散發著濃烈的藥草味。四周的竹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草藥和獸骨,角落裡還堆著幾個密封的陶罐。
“郭公子需要立即藥浴。”徐寧的聲音輕柔卻不容置疑,“他中的是血瘴,再拖下去會傷及心脈。”
劉棠這才發現郭孝儒的指尖已經泛起了不正常的青紫色。少年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但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什麼時候…”劉棠自責地咬住下唇。
“應該是過沼澤時。”徐榮解開郭孝儒的外袍,露出他手臂上幾處細小的紅點,“血蚊叮咬的痕跡,你們外鄉人沒有抗性,容易中招。”
徐寧已經準備好了藥浴,她往銅盆中又加入了幾種粉末,液體立刻變成了深紫色。郭孝儒被扶進藥浴中,剛一接觸藥液就發出一聲悶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忍著點。”徐寧按住他的肩膀,“這是解毒必經的過程。”
劉棠站在一旁,手中的短刀始終沒有放下。她注意到徐寧在配藥時,手腕上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形狀酷似一條盤踞的毒蛇。
趁著郭孝儒藥浴的間隙,徐榮將劉棠帶到竹樓另一側的小隔間。這裡擺著一張簡陋的木桌,桌上攤開著一張南州地圖,上麵標注著許多奇怪的符號。
“現在可以說了。”劉棠直視徐榮的眼睛,“那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
徐榮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打開後,裡麵是一枚斷裂的玉簪頭,樣式與劉棠發間的極為相似,隻是顏色更為深沉。
“這是太醫令徒弟臨死前交給我的。”徐榮的聲音壓得極低,“他說,當年先帝駕崩前,曾經賜給幾位重臣一人一支玉簪。”
劉棠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自己的發簪,心跳突然加速。
“這些玉簪中都藏有一種名為忘憂的奇毒。”徐榮繼續道,“中毒者會在美夢中悄然離世,不留任何痕跡。”
窗外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劉棠慘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