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心中了然,緊走兩步,雙手握住燕文權的手,熱情而沉穩。“燕哥!您可是稀客,快請進,快請進!”
將燕文權引入自己那間簡陋的辦公室,祁同偉親自拿起暖水瓶,卻發現水是涼的。他動作不停,放下暖瓶,轉身要喊老洪。
“不用忙了。”燕文權聲音不大,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目光平靜地掃過這間辦公室,書櫃、桌椅、文件,最後視線重新落在祁同偉身上,仿佛要將他看透。
“同偉,時間很緊,我就長話短說了。”燕文權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鐘書記讓我來接你,馬上返回京州。”
“書記有重要的事情,要當麵和你談。”
祁同偉的心臟猛地一緊。省委一號大秘,親自來接。用的詞是馬上,是當麵談。這其中蘊含的分量,足以壓垮任何一個正處級乾部的心防。
“好。”祁同偉臉上波瀾不驚,目光深邃,他沒有問是什麼事,更沒有絲毫猶豫。“我馬上收拾一下。”
“什麼都不用帶。”燕文權抬腕看表,“車就在樓下等著。”那語氣,不是商量,是命令。
祁同偉點了點頭,隻拿起桌上的手機和那個用了多年的公文包。“燕哥,走吧。”
兩人並肩走出氣象局大樓。樓下,一輛黑色的奧迪a6靜靜地停在梧桐樹下,車身在陽光下泛著沉穩的光澤。真正讓祁同偉瞳孔微縮,那塊響徹漢東的“漢a00001”牌照赫然眼前。
鐘書記的專車!
這一刻,祁同偉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被強大的心誌壓下,麵色沉靜如水。他瞬間明白,這絕不是一次簡單的召見。這分明是一場政治姿態!
司機拉開車門,祁同偉和燕文權一前一後坐了進去。車內空間很大,靜得能聽見呼吸。車輛平穩啟動,悄無聲息地彙入車流,向著京州的方向疾馳而去。
車廂內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施壓。
許久,燕文權閒聊般開口。“同偉,在金山這幾個月,感覺怎麼樣?”
“收獲很大。”祁同偉目視前方,語氣誠懇,“金山山好水好,基層工作也最能鍛煉人,尤其是馬桔鎮的項目,讓我對鐘書記的指示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燕文權嘴角微揚,露出讚許的微笑。“鐘書記對你在金山的工作,是肯定的。”
“特彆是你提出的,將防洪工程與旅遊小鎮建設相結合的思路,書記認為很有前瞻性,有大局觀。”
祁同偉立刻謙遜道:“這都是鐘書記高瞻遠矚,為我們指明了方向。我隻是一個執行者,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工作。”
燕文權笑著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他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似乎在養神,又似乎是在給祁同偉留下思考的空間。祁同偉的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
他能想象得到,此刻的金山縣官場,會因為這輛突然降臨的一號專車,掀起怎樣的波瀾。那個一直想把他這個“占著茅坑”的正處級局長挪走的周正祥,現在恐怕正坐立不安,瘋狂探聽消息吧?
隻可惜,他們看到的,永遠隻是棋盤的一角。真正的棋局,早已不在金山這個小小的縣城了。
就在祁同偉思緒翻湧時,閉目養神的燕文權忽然睜眼,幽幽道。“同偉啊,官場如下棋,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聲音很輕,卻在祁同偉心湖激起漣漪。“鐘書記的每一步棋,都落得很有深意。”
祁同偉心中一凜,轉頭看向燕文權。燕文權也正看著他,嘴角掛著莫測高深的微笑,話鋒陡然一轉。“我記得,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正科吧?”
“現在已經是正處了。”
“感覺,有什麼不一樣嗎?”
這看似不經意的問題,如同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祁同偉心中所有的迷霧!他徹底明白了鐘書記的意圖。
祁同偉腰杆不自覺挺直,目光前所未有地堅定,迎著燕文權的視線,沉聲回答。“感覺,肩膀上的擔子更重了。”
“但風景,也確實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