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直升機的旋翼野蠻地攪動著京都的夜風。
巨大的轟鳴聲灌滿了整個機艙。
透過舷窗,下方的城市燈火彙成一片望不到儘頭的璀璨光海。
直升機並未深入京都腹地,而是徑直飛向南郊,降落在一片古代曾為豐台大營的區域。
祁同偉安靜地坐在真皮座椅上。
他身上沒有半點被強行“請”來的局促,神情反而像是剛剛下了一步決定勝負的棋,徹底鬆弛下來。
他懷裡,那個黑色的手提公文包被抱得安安穩穩。
對麵的陸老爺子一身筆挺軍裝,肩上兩顆將星在艙內燈光下閃爍著沉甸甸的光。
他沉默著,那雙洞察了半個世紀風雲的眼睛,正不動聲色地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
良久,祁同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主動打破了這被噪音包裹的寂靜。
“陸爺爺,您這陣仗太大了。”
“我連換身衣服、收拾材料的時間都沒有。”
他輕輕拍了拍懷裡的公文包。
啪!
一聲清響,在這持續的轟鳴中,竟異常清晰。
那不是一個包。
那是一份足以驚動軍中巨擘的投名狀。
是他祁同偉掀翻牌桌的底氣。
陸老爺子的眉峰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身體下意識向前傾了半分。
他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驟然銳利,時光的迷霧似乎都在這道目光下退散。
“哦?你知道是誰要見你?也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老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奇異的穿透力,壓過了旋翼的噪音,直抵人心。
祁同偉迎著他的目光,坦然一笑。
“這個時間點,能動用您的渠道來找我,對方的身份,我不敢妄加揣測。”
“但事情,多半和我手上剛辦結的案子有關。”
“剛辦結?”
陸老爺子聲音裡透出明顯的詫異。
祁同偉點頭,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
“是的,辦結了。”
“在您的人找到我之前,最重要的那份口供,已經落到了紙上。”
“簽了字,畫了押。”
他頓了頓,視線轉向窗外飛速掠過的夜色,聲音裡多了一絲感慨。
“總算,沒白忙活一場,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機艙內的氣氛變了。
那震耳的轟鳴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隻剩下兩個男人之間無聲的對峙。
陸老爺子緩緩靠回椅背,一雙眼睛死死鎖住祁同偉。
他足足看了十秒。
眼神從最初的審視,化為驚詫,最終,變成了一股再也無需掩飾的欣賞與讚歎。
砰!
一隻枯瘦卻筋骨畢現的大手,重重拍在祁同偉的肩膀上。
“好!”
“好一個祁同偉!”
陸老爺子的笑聲洪亮而暢快,充滿了老懷甚慰的激賞。
“難怪我家小雲那丫頭對你讚不絕口!”
“光是這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膽魄,就比我那個不成器的混賬兒子,強了不止一百倍!”
麵對這石破天驚的誇讚,祁同偉隻是微微垂下眼簾,讓那份沉甸甸的賞識落在肩頭。
他沒有笑,隻是平靜地承受著這一切。
仿佛這隻是他計劃中,理所當然的第一步。
不久後,一輛軍用吉普穿過層層守衛,將兩人送到一處戒備森嚴的院落。
那間辦公室裡的一切,都樸素得超乎想象。
老舊的紅木辦公桌,磨損的皮質扶手椅,牆上掛著一幅褪色的地圖。
這裡的每一件物品,都沉澱了數十年的風雲,透著尋常人無法想象的厚重。
空氣中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那壓力沉甸甸的,讓光線穿過窗戶的速度都變得滯重。
祁同偉站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