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全身的骨頭,在這一刻被儘數抽離。
他抬起一隻不住顫抖的手,無力地揮了揮。
聲音嘶啞,字不成句。
“你們……出去。”
兩名記錄員如蒙大赦,幾乎是手腳並用地逃出了這個房間。
審訊室的門“哢噠”一聲,鎖死了所有聲音。
偌大的空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攻守之勢,已然逆轉。
沙瑞金再也撐不住了。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雙手死死撐著桌麵,整個身體都在不受控製地痙攣。
他需要一個確認。
一個能將他徹底打入地獄,或讓他僥幸逃生的最終確認。
他摸向口袋,掏出那部紅色電話。
指尖的劇顫,讓他連解鎖都艱難萬分。
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此刻卻像陌生的符號,按錯了兩次才終於撥出。
嘟……
嘟……
每一聲等待音,都是對他靈魂的淩遲。
電話接通。
那電流音,成了沙瑞金此刻唯一能聽清的聲音。
“是我。”
他的嗓音乾裂,帶著他自己都陌生的顫栗。
電話那頭,一個沉穩威嚴的聲音響起,一如往常。
“瑞金同誌,情況如何?”
沙瑞金用儘了全部的意誌,才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
“劉部……我需要……確認臨時指揮的身份。”
他沒有說理由。
也不敢說。
電話那頭,是長達三秒的死寂。
三秒。
空氣中的每一粒塵埃都凝固成審判的利刃。
終於,那個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隻是溫度已經降到了冰點。
“理由?”
僅僅兩個字,卻帶著萬鈞重壓,轟然砸下。
沙瑞金的嘴唇哆嗦著,無法成言。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對麵的祁同偉。
祁同偉正安靜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戲謔,沒有嘲諷,隻有一種俯瞰深淵的平靜,仿佛在欣賞一出早已寫好劇本的戲劇。
那眼神,比任何語言都更讓他恐懼。
“我……我這裡,出現了一點……意外。”
沙瑞金的聲音微弱得像蚊蚋。
“我必須進行最終確認。”
電話那頭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如刀。
“沙瑞金,祁同偉同誌,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轟!
那一聲“同誌”,像一柄無形的重錘,擊碎了他最後一絲僥幸。
沙瑞金的身體劇烈一晃,幾乎要站立不穩。
他想解釋,想辯白,卻發現自己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電話那頭,似乎已經從他的沉默中得到了所有答案。
死寂再次降臨。
而後,是宣判。
那個聲音再無任何情緒,像是一塊冰冷的鋼鐵,一字一句,鑿在他的靈魂上。
“指揮代號,勝天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