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並未起身。
他僅朝門邊的季昌明遞去一個眼神。
季昌明無聲頷首,轉身,再次拉開了那扇厚重的紅木門。
門軸轉動的“吱呀”聲,此刻在沙瑞金聽來,是一聲撕裂神經的警報。
門外,站著一個讓他全身血液瞬間凝固的身影。
劉生?
沙瑞金的大腦嗡的一聲,思維停轉了半秒。
不可能!
那個副省長劉和光的兒子、機械廳的處長劉生,明明半小時前才被劉副部長帶走,坐上了返回京都的軍機。
他親眼所見!
可眼前這個人,從身高、體型,到那副金絲眼鏡下謙恭的眼神,甚至連嘴角習慣性上揚的弧度,都與他剛才的劉生找不出一絲差彆。
就在沙瑞金心神劇震之際,那個“劉生”邁步走入,對他敬了一個軍禮。
“祁廳長,李冬奉命前來報到。”
那姿態,那神情,與剛才劉生所表現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彆是剛才被帶走的劉生身上沒有這一份的英武和硬氣。
祁同偉平淡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砸進沙瑞金搖搖欲墜的認知裡。
“沙書記,給你介紹一下,今天開始這位就是劉生同誌。”
一句話。
沒有解釋,沒有偽裝,甚至沒有提什麼軍區找來的替代品。
祁同偉就那麼指著一個他明知是假的人,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告訴沙瑞金——這就是真的。
這是一種宣告。
一種赤裸裸的,不講任何道理的權力宣告!
我說是,他就是。
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沙瑞金張了張嘴,喉嚨裡像被塞進了一塊燒紅的炭,灼熱、刺痛,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荒誕。
徹頭徹尾的荒誕感,像冰冷的海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感覺自己不是坐在省委的會議室,而是置身於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此時,祁同偉終於站起身。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動作優雅,仿佛剛剛結束了一場無關緊要的會麵。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沙瑞金那張失了血色的臉上多停留一秒。
“這位劉生同誌,是特戰出身。”
祁同偉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漠的笑意,話語裡的溫度,比西伯利亞的寒風更冷。
“以後,他就跟在你身邊,負責你的安全。”
安全?
沙瑞金的後背,一層冰冷的汗珠瞬間炸開,浸透了昂貴的襯衣。
這哪裡是保護!
這是監視!
是囚禁!
是貼在他心臟上的一顆遙控炸彈!
這個“劉生”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微笑,都是祁同偉在無聲地宣告——你的命,在我手裡。
窒息感從四麵八方湧來,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
祁同偉看了一眼李冬,李冬身子站直,中氣十足。
“保證完成任務。”
祁同偉讚許的點點頭,這也是他喜歡這裡的原因之一,乾淨利落例行禁止。
祁同偉已經走到了沙瑞金的麵前,對於這個有點被嚇到的沙司長,祁同偉微微俯身,給了一個自認為還算是和藹的笑容。
兩人的距離極近,沙瑞金能清晰地看見他深不見底的瞳孔中,倒映著自己驚恐的麵容。
那雙眼睛裡,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隻有純粹的、冰冷的漠然。
“十天。”
祁同偉伸出一根手指,聲音壓得極低,氣息卻如子彈一般打在沙瑞金的臉上。
“我要漢東,安安穩穩地,等我十天。”
沙瑞金的瞳孔猛地一縮!
十天?
他要自己做什麼?他憑什麼認為自己能做到?
京都的電話,部裡的問責,馬上就會像雪片一樣飛來,將他這個專員徹底淹沒!
他憑什麼擋住這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