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手機屏幕亮起。
一張在晃動中抓拍的照片。
船塢刺眼的燈光下,幾個偽裝成維修工的人,正將一個蓋著防水布的方形設備,悄悄運上“新世界號”的頂層甲板。
那設備的輪廓,霍生不認得。
祁同偉卻一眼洞穿。
大功率衛星數據鏈終端。
這東西隻有一個目的:在遠離陸地基站的遠海,進行高速、保密的通訊。
祁同偉嘴角的弧度沒有一絲暖意,眼神幽邃。
他轉過身,看向早已冷汗涔涔的霍生。
“我需要航運計劃方麵的一切實時動態。”
這不是商量。
是告知一個既成的事實。
霍生緊繃的神經像是被無形的手指猛地撥動,發出瀕臨斷裂的嗡鳴!
剛剛那通電話,那句冰冷的“計劃加速”,再聯係上此刻的指令……
一個幾乎能將他理智撕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開!
他喉嚨發緊,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能察覺的,源於靈魂深處的顫栗。
“祁先生……您的意思是……劉民準備通過遊艇跑?!”
祁同偉給了他一個極淡的頷首。
沒有肯定,也無需肯定。
他從不解釋,隻是陳述。
這個肯定,像一根無聲的鋼針,刺穿了霍生的心臟。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將祁同偉的手段高估到了極限。
但現實,一次又一次,將他的想象撕得粉碎。
這才幾天?
從劉民的兄長被捕,到此刻,劉民的最終逃亡路徑被一覽無餘。
這張網,收得太快了。
快到讓人無法呼吸!
祁同偉沒有理會霍生的驚駭,他轉身走回那台筆記本電腦前。
屏幕上,駁雜的聲波頻譜依舊在無聲地起伏。
但在祁同偉的操作下,數千個公共頻道的數據流被瞬間清空。
屏幕上隻剩下十幾個被標記為“異常”的加密頻道。
那些信號,每一道都偽裝成了設備故障產生的白噪音。
在龐大的數據海洋裡,它們比一滴水融入大海還要隱秘。
“‘新世界號’安裝的衛星終端,不是為了通訊。”
祁同偉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像是在宣讀一份早已寫好的審判書。
“是為了給另一艘船,提供精準的坐標定位,和數據中轉。”
他的指尖在鍵盤上輕點。
一張巨大的港島及南海電子海圖,瞬間吞噬了整個屏幕。
一個紅點,是“新世界號”此刻停泊的船塢。
一條虛線,是它向海事處報備的,12月31日的“新年環島祈福”航線。
霍生盯著那條航線,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一切看起來都無懈可擊。
然而,祁同偉的手指在海圖上輕輕一劃,動作輕描淡寫。
“這條航線,會經過東龍洲外二十海裡的一片公共海域。”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海圖上,另一艘船的航跡被鮮紅的顏色強行標注了出來!
那是一艘毫不起眼的巴東籍萬噸貨輪。
三天前從西非抵港,補充完物資後,預定在12月31日晚離港,前往下一個港口。
兩條航線,在地圖上看起來南轅北轍。
風馬牛不相及。
但祁同偉再次放大了地圖。
精準地鎖定了那個名為“東龍洲外二十海裡”的坐標點。
在那裡,兩條航線,將出現一個交彙。
一個僅僅持續十七分鐘的交彙!
一個在明處,用奢華的遊艇吸引港島所有人的目光。
一個在暗處,用破舊的遠洋貨輪完成最後的金蟬脫殼。
霍生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