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人,進入2號維修通道,停留時間,十分鐘。”
他緩緩念出這行字,然後抬起頭,目光如炬,直刺牆上那幅巨大的荷花大橋結構圖。
那一刻,他的眼神變了。
不再是審視,而是解剖。
那道目光仿佛化作了無形的手術刀,要將這具冰冷的鋼鐵屍體一寸寸剖開,暴露出其內裡隱藏的所有致命膿瘡。
他忽然開口,問了一個讓所有人大腦宕機的問題。
“一個成年男性,背著二十公斤的重物,在光線不足、結構複雜的橋梁維修通道裡,十分鐘,能走多遠?”
問題,砸在空氣裡。
陳子安和程誌明同時被問懵了。
“平地……大概七八百米?”陳子安完全是下意識地回答,聲音乾澀。
祁同偉搖了搖頭。
他的手指已經落在了結構圖上,指尖就是遊標卡尺的尖端,精準地在圖紙上緩緩移動。
“那是理想狀態。”
“橋梁內部,通道狹窄,管線交錯,視野受限。”
“他們是去放炸彈,不是去散步。做賊心虛,速度會比正常慢三成。”
“但他們也怕死,時限緊迫,求生本能會讓他們比正常快兩成。”
“一減一加,十分鐘,他們能深入的極限距離,絕不會超過五百米。”
祁同偉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進程誌明的顱骨深處。
程誌明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明白了!
他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祁同偉從一開始,就不是要從那兩個爛仔嘴裡問出什麼驚天秘密!
他要的,從來就不是結果!
而是過程!是這些被所有人當成垃圾,棄之如敝履的行動軌跡!
祁同偉沒有給任何人消化的時間,他順手抄起桌上的一支紅筆,以結構圖上的2號維修口為圓心,手腕一轉。
一個刺目的半圓形區域,被他乾脆利落地畫了出來。
“這是第一個人,可能安放炸彈的範圍。”
話音未落,他翻到筆錄的另一頁,目光一掃。
“第二個人,7號維修口進入,停留十二分鐘,負重相同。”
這一次,不等祁同偉再開口。
陳子安渾身劇震,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了天靈蓋!
他猛地衝到地圖前,抓起另一支黑筆,雙手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完全複刻著祁同偉的思路,畫下了第二個圈!
兩個顏色分明的圓圈,像兩道致命的烙印,死死地釘在了龐大的橋梁結構圖上。
之前那三十多公裡令人絕望的搜查長度,在短短一分鐘內,被壓縮到了兩個肉眼可見的,可以被精確打擊的區域!
程誌明呆呆地看著那兩個圈,再看看那個從風暴開始到此刻,連呼吸頻率都沒有絲毫紊亂的男人。
一股寒意,並非恐懼,而是源於對一種無法理解的強大智慧的敬畏,從他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頭皮,陣陣發麻。
他終於懂了。
他終於懂了祁同偉那份置身於風暴中心的絕對平靜,究竟來自何處!
那不是偽裝。
那是一種將天地萬物都視為棋子,將所有變量都納入計算的,絕對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