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咆哮。
穿過青馬大橋的鋼索,扯出金屬的哀鳴。
整座大橋,一片死寂。
所有無關人員都已撤離,隻有橋梁兩端的警燈在無聲狂閃,像是兩道隔絕生死的界碑。
機場快線的車廂內,隻剩下三樣東西。
祁同偉。
那個捆著炸彈、昏迷不醒的司機。
以及,炸彈計時器上,不斷吞噬生命的猩紅數字。
002715。
祁同偉的目光,一寸寸剖析著眼前的死亡裝置。
氰化物液體在玻璃罐中輕晃,映著計時器的紅光,透出一種致命的詭異。
電線纏繞的軌跡,和他記憶中某個炸彈有七分相似。
但劉民那種瘋到骨子裡的賭徒,絕不會重複昨天的賭局。
祁同偉的指尖,輕輕拂過一根主引爆線的下方。
然後,停住。
那裡,藏著一根金屬絲。
比發絲更細。
它連接著一個獨立的微型壓力傳感器,偽裝得天衣無縫。
一旦主引爆線被剪,瞬間的壓力變化,就是起爆信號。
這是為拆彈專家準備的陷阱。
一個必死的陷阱。
劉民,想讓拯救的希望,變成引爆地獄的鑰匙。
祁同偉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沒再看那炸彈一眼,轉身,徑直走向列車的駕駛室。
哢噠。
他反手鎖死了駕駛室的門。
緊接著,中央門鎖係統啟動,沉悶的金屬撞擊聲接連響起。
一節。
又一節。
整列機場快線,變成了一個徹底封閉的鋼鐵囚籠。
一口為他,也為這顆炸彈準備的鐵棺。
祁同偉坐在駕駛座上,手指在冰冷的控製台上一一劃過。
備用電源啟動,屏幕微弱亮起。
他的大腦,此刻就是一台最精密的超級計算機,瘋狂運算著列車的重量、剩餘動力、橋梁結構和風速。
片刻後,他將列車向前微調了三米七。
這個位置,精準地對上了青馬大橋一處相對薄弱的護欄連接點。
他設定了最後的程序。
一個無法撤銷的指令。
一旦炸彈計時器歸零,或者他胸口的生命體征監測儀停止工作——這列車,將耗儘所有動力,以最大扭矩衝向那個坐標點。
衝出大橋,墜入深海。
他為自己,準備好了墳墓。
做完這一切,祁同偉才走回車廂。
他拉過一張椅子,在炸彈麵前坐下。
距離近到,能看清計時器上每一秒的跳動。
002340。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把瑞士軍刀,彈出了最薄的那片刀刃。
刀鋒冷光,映出他深不見底的眼。
“劉民。”
他輕聲開口,像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現在,輪到我出牌了。”
瑞士軍刀的刀鋒,映出計時器猩紅的倒數。
001954。
祁同偉的呼吸平穩得不像活人。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這顆炸彈,和那個躲在暗處的賭徒。
他沒碰那些錯綜複雜的引線。
那個壓力傳感器,太過明顯,像個生怕彆人看不見的誘餌。
真正的殺招,從不顯山露水。
祁同偉的目光,越過所有致命的線路,死死鎖定了計時器本身。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賭徒,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
深入骨髓的自負。
劉民費儘心機布下此局,他會甘心讓自己的“傑作”在無人欣賞的情況下引爆嗎?
他不會。
他一定渴望著,有一個“觀眾”能親眼見證他導演的這場盛大死亡。
而那個觀眾,就是自己。
所以,這場賭局最大的破綻,就是劉民絕對會保證,這個計時器能走到最後一秒。
他要讓獵物在無儘的絕望中,被時間一秒秒淩遲。
這個計時器,就是劉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