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記悶響並不響亮,卻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攥住了機場大廳裡所有的聲音與光線。
整個世界,死寂無聲。
祁同偉的手緩緩抬起。
逮捕令的白紙之上,一個鮮紅的圓形印記,霸道地宣告著自己的存在。
印記中央,國徽圖案莊嚴,透著冰冷的金屬質感。
國徽之下,一行宋體大字,像一道烙鐵,狠狠燙進了劉和光與吳愛華的靈魂深處。
【京都紀律檢查委員會專案組】
劉和光臉上的血色,被這十個字抽得一乾二淨。
他臉頰的肌肉開始失控地跳動,牽扯著嘴角,扭曲出一個既像哭又像笑的恐怖表情。
那雙因驚駭而外凸的眼睛裡,所有運籌帷幄的假象都已崩碎,隻剩下最原始的、無法置信的恐懼。
他的嘴唇開合,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風聲,卻拚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京都……的章?
他怎麼敢用?!
沙瑞金怎麼可能把這種級彆的印章帶出京都?
又怎麼可能,敢親手交給祁同偉,讓他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蓋在一個區區反貪局副局長的簽名上?
吳愛華隻覺得天花板在旋轉,腳下的大地在晃動。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耳中隻剩下自己那顆即將撐破胸膛的心臟,在瘋狂地擂鼓。
完了。
這一次,不是祁同偉完了。
是劉和光,徹底完了!
祁同偉舉起那張蓋了紅印的逮捕令,動作平穩。
這張薄薄的a4紙,此刻卻有了千鈞之重,壓得他指尖都感到了一絲顫抖。
這個章蓋下,漢東的風波將與他再無瓜葛。
他也該去往真正屬於他的戰場。
他冰冷的視線,最後一次落在劉和光那張慘無人色的臉上。
這顆副部級的人頭,就是他為新征程,祭起的第一麵旗。
祁同偉將逮捕令舉到嘴邊,對著那枚尚未乾透的鮮紅印記,輕輕吹了一口氣。
那姿態,不像是在吹乾墨跡,更像是在拂去一件稀世珍寶上的微塵。
“這才是一份,生效的正式文件。”
祁同偉的語調很輕,每一個字卻都像是釘子,敲進劉和光的棺材板。
“我簽的字。”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著劉和光。
“京都的章。”
“劉省長,現在,這個分量夠了嗎?”
話音落下,再無半句廢話。
祁同偉對著身後那兩名一直如雕塑般的乾警,下達了簡短的命令。
“帶走!”
聲音不高,卻蘊含著不容抗拒的意誌,在大廳的死寂中轟然炸響。
兩名便衣的身體在命令下達的瞬間,動了。
他們的眼神化作利刃,鎖定目標,一左一右,大步朝著徹底失神的劉和光逼近。
劉和光整個身體劇烈地一顫。
一股寒氣從天靈蓋直灌腳底,凍結了他每一根神經。
“不……不可能……”
他喉嚨裡終於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目光死死釘在那枚紅得發燙的印記上。
“偽造的!這是偽造的!沙瑞金,你看著他胡來?你也是同謀!祁同偉一個反貪局的副局長,他憑什麼簽字?你們憑什麼給他蓋章?!”
這最後的嘶吼,更像是絕望的哀鳴,毫無威懾力可言。
看著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劉和光,此刻竟在潑婦般地嚎叫,吳愛華和周圍的機場人員,都感到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那位隻能在新聞裡仰望的副部級大員,現在,像一條被人打斷了脊梁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