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林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特護病房。
那位向祁同偉提供了關鍵信息的老礦工,剛剛從昏睡中醒來。
病房的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走了進來,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像蛇一樣冰冷。
他沒有說話,隻是走到病床前,將一樣東西輕輕放在了床頭櫃上。
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站在幼兒園門口,對著鏡頭笑得天真爛漫。
是老礦工最疼愛的小孫女。
男人什麼都沒說,隻是用手指,在照片上女孩的臉上,輕輕劃了一下。
然後,他轉身,無聲地離去。
老礦工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一股比塌陷的天坑更深、更冷的恐懼,將他徹底吞噬。
他明白了。
他捅開的,根本不是一個盜采煤礦的案子。
那是一個足以將人連骨頭帶血肉,甚至連子孫後代都一起吞噬進去的……地獄深淵。
祁同偉不知道給他提供重要線索的證人已經被人盯上。
救援的黃金72小時,在與死神的分秒爭奪中,已過去了12個小時。
萬幸。
因祁同偉的提前預警與果斷撤離,最終的傷亡數字被控製在了最低限度。
失蹤兩人,輕重傷八人。
在如此恐怖的天災麵前,這串數字,已是奇跡。
但祁同偉的臉上,尋不到半分喜悅,隻有一層化不開的寒冰。
他的目光掃過整個燈火通明的救援現場,掠過那些疲憊不堪的消防員,掠過那些滿臉悲戚的群眾,再掠過一個個忙碌奔走的市、區乾部。
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城北區那位副區長的臉上。
“城北區的一把手呢?”
祁同偉的聲音沙啞,音量不大,卻讓那副區長感覺耳膜被狠狠刺穿。
副區長渾身劇顫,額頭的汗珠混著塵土,一道道滾落下來。
“祁……祁市長,我們……我們區長職位還空缺著……”
“我問的是書記。”
祁同偉直接打斷了他。
那雙眼睛裡沒有怒火,隻有一片燒儘萬物後的灰燼,比火焰更讓人心寒。
“李……李達康書記,他……他正在從京州趕回來的路上!馬上就到!馬上就到!”
副區長幾乎是帶著哭腔在解釋。
李達康?
祁同偉的眉峰,幾不可察地挑動了一下。
沒想到,他竟成了這片塌陷之地的父母官。
之前他一直捋市政府的關係,還沒空關注幾個城區的領導,沒想到李達康竟然也在林城。
事情,變得更有意思了。
林增益上前一步,聲色俱厲地喝問:“我們在這裡拚了十二個小時的命!他從京州爬也該爬過來了!現在才在路上?”
那股氣勢壓得副區長幾近窒息,他哆哆嗦嗦地辯解:“李書記家在京州,每個周末……都、都要回去的……事發時電話沒打通,聯係上後就立刻出發了……”
周末乾部。
這四個字,戳破了現場所有人的神經。
祁同偉沒有咆哮。
他隻是笑了,嘴角微微上揚,卻沒有半分溫度。
在林城這片被黑暗籠罩的土地上,一個區委書記在災難發生時的周末失聯,究竟是巧合的瀆職?
還是……一種心照不宣的“規避”?
尤其是在這個已經被證實存在著一個巨大陰謀的節骨眼上。
任何一個不合理的細節,都可能是敵人露出的致命破綻。
祁同偉轉過身,不再看那個幾乎要癱倒在地的副區長。
他拿起對講機,聲音恢複了金屬般的鎮定,每一個字都帶著絕對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