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正國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平靜得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卻能倒映出所有人的野心與恐懼。
“林城,剛剛經曆了百年不遇的地質災害。”
他的聲音很輕,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特的物理穿透力,讓在場的所有嘈雜和紛亂都瞬間平息。
“災後重建,千頭萬緒,民生維艱。”
“現在,林城最需要的是什麼?”
他沒有看任何人,像是在自問,又像是在拷問在場的每一個人。
“是穩定。”
“祁同偉在這個時候,為林城爭取到了九十七個億的真金白銀,這是用來救災的錢,是用來給老百姓重建家園的錢。”
鐘正國的話鋒沒有絲毫轉折,隻是平鋪直敘,卻帶著一股不容辯駁的力量。
“這是大功。”
“至於程序上的瑕疵……”
他終於將目光轉向了梁群峰,眼神驟然間變得銳利了些許,像是手術刀精準地找到了病灶。
“我相信同偉同誌的黨性,也相信林城市委、市政府的集體智慧。”
“這個節骨眼上,去動一個正在救災前線拚命的市長?”
鐘正國微微搖頭,語氣裡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否定。
“惠龍礦業的倒塌是祁同偉個人行為嗎,一個副市長什麼時候一句話就能讓百億企業倒塌?這是惠龍礦業自己的問題。”
“而且你們確定要以這個理由幫助一個危害百姓、稅務造假、挖政府牆角,甚至還涉嫌多起凶殺案的公司?”
“不合適。”
最後三個字,輕飄飄的,卻重如泰山,直接壓垮了梁群峰所有的氣焰。
“這件事。”
鐘正國收回目光,食指在桌麵上重重一頓,發出一聲清晰的輕響,為這場交鋒畫上了句號。
“到此為止。”
梁群峰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旋即又被一股病態的潮紅猛地衝了上來。
他感覺喉嚨裡像是被塞進了一大團滾燙的棉花,堵得他無法呼吸,更發不出一個字。
胸膛劇烈地起伏,那身剪裁合體的名貴西裝,此刻仿佛變成了一件束縛他的囚衣。
鐘正國。
他竟然用如此不留情麵,近乎粗暴的方式,直接保下了祁同偉!
這已經不是庇護了。
這是警告。
是對他梁群峰,最直白、最嚴厲的警告!
……
消息傳回林城時,祁同偉正在辦公室翻閱一份災後重建規劃。
周書語彙報時候,聲音都在發顫,但祁同偉聽完,臉上竟沒有半分波瀾。
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鐘書記撐開的保護傘,能擋住一場暴雨,卻擋不住連綿的陰天。
梁群峰的耐心已經見底。
下一次出手,必然是雷霆萬鈞,不死不休。
指望彆人的庇護,永遠是把自己的命,交到彆人手上。
祁同偉擱下文件,拿起那部紅色專線電話,直接撥給了李達康。
“達康同誌,‘陽光審批’平台的第一個正式項目,今晚必須上線。”
電話那頭的李達康明顯一窒。
“祁市長,還有幾個技術細節沒有完善,穩定性和安全性……”
“沒有細節了。”
祁同偉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溫度,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梁群峰的刀,已經懸在了我們所有人的頭頂。”
“我們不能坐著等死。”
“把第一批公示的土地出讓數據,全部掛上去。”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吐出幾個字。
“尤其是,惠龍礦業那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