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妮端著臉盆進了屋。
一進屋就聽到嗤的一聲。
她抬頭,就看見婆婆王金枝坐在桌邊上,拿著筷子在夾盤裡的鹽水黃豆。
那盤中的黃豆總共也就不到二十顆,她出去洗臉的時候婆婆在夾,回來她依然在夾,還吃得有滋有味。
看楊春妮臉色不好看,王金枝看了看她,似笑非笑地說:“又碰釘子了吧?我都跟你說那一家人不好打交道的,你偏不信。不要在他們身上費功夫了。有那時間呀……”
王金枝的聲音拖得長長的,眼睛卻在仔細打量兒媳的麵色。
看她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抵觸,又繼續道:“最近食堂沒做什麼好吃的?我昨天見老馮他們家打包子了,牛師傅沒有給你留幾個?”
聽到“牛師傅”三個字,楊春妮眼前驟然出現了一張油膩膩的臉,一雙粗得能割破皮膚的手,指甲縫裡還全是黑泥。
她的鼻端甚至還能聞到那人身上洗不掉的臭抹布的味道。
心裡頓時一陣惡心。
楊春妮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
看到她這個樣子,王金枝勃然變了臉色,語氣陰森地道:“你不會真讓他動你了吧?你不要忘了,你是誰家的媳婦!你的工作是怎麼來的!”
“沒。”楊春妮飛快地搖頭。
她將臉盆放下,走到王金枝身邊坐下,轉換了話題:“媽,你認不認識廠裡宣傳科的苗乾事?”
“苗乾事?”
王金枝不知道兒媳婦怎麼提到了這個?不過她還是想了想,說:“前年調過來的那個市領導的媳婦?”
“對,就那個,苗新苗乾事。”
楊春妮又朝王金枝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問:“媽,你覺不覺得新搬過來的那一句,就那個顧大夫家的四小子和苗乾事長得特彆像?”
王金枝驚訝地坐直了身子:“哪個?怎麼就特彆像了?”
“就那個,小個子,特彆白,大眼雙皮兒,長得跟個女孩兒似的小子。好像是叫林林吧?不愛說話的那個。”
王金枝眯了眯眼,仔細地回憶著顧家那幾個小子。
說實話她有點分不清楚那幾個小子的排序,也不知道兒媳說的到底是哪一個?
但這不重要,回頭注意點就行了。
隻是——
“你什麼意思?”她問楊春妮。
“我之前聽人說過,苗乾事老家是濱海的,而且媽你大概沒跟苗乾事說過話,她的口音和新來的這一家有七八分的相似。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從一個地方來的。”
楊春妮抬眼看向王金枝:“媽,你說苗乾事會不會和這一家人認識呢?沒準兒還是親戚。不然哪兒有這麼巧的,都是從一個地方來的不說,還長得這麼像!”
王金枝覺得兒媳說的有點道理。
不過她夾起一顆黃豆,在嘴裡慢慢地嚼,嚼了好久才嗤笑了一聲:“人家是不是親戚跟你有什麼關係?人家要尋親自己不會尋,還用你在中間摻和?
春妮啊,彆想東想西淨想點不著調的,有那功夫還不如多為咱家根子想想。
這個月的錢又花光了,糧票也不剩什麼了。這還有半個月呢!”
楊春妮皺了皺眉頭:“媽,我不是上周才把加班費給你嗎?工資加上加班費,一共四十多塊錢呢,怎麼一下子就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