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抬起發沉的手臂指了指下方,他說:‘吳小老板,我找到我爹了……你三叔說的沒錯……跟著他我會找到我爹的……’
順子覺得自己說了很多,但其實他的聲音一個詞都沒從發緊的嗓子眼裡擠出。
他看著吳斜被屍體嚇得呆住,看著王胖子和番子也一起湊過來,看著他們三個走進金銀堆中,對死亡屍體的身份各種猜測。
他看了好久,才重新掌握了自己僵硬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從金銀堆上走下來,提不起的腳步拖拉的金銀玉器從山堆上滾落。
貴重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音很好聽,但他聽不到。
王胖子的冷嘲熱諷陰陽怪氣他也聽不到。
吳小老板伸出的手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一步步,略帶跌跌撞撞的紮進屍堆中,蹲在了父親的屍體麵前。
阿爹告訴過他,在山裡遇見屍體不要跪,蹲著就好,跪下了可能就跑不掉了……
順子沒哭,他守著父親蹲了一會兒,就動手給人整理儀容,雖然也沒什好整理的。
他仔細的抿著父親脫落的頭發,耳邊的王胖子哭的好大聲。
真吵,阿爹要是聽到了,一定會在心裡罵他的。
哭聲會引來饑餓的山鬼,他和爹娘一起在山裡躲藏求生的時候,肚子餓扁了都沒哭過一聲呢。
阿爹誇他是男子漢,阿娘說他是最好的孩子……
……
順子蹲在他爹的屍體前研究怎麼打包他的父親,吳斜他們則將其他的屍體摸了一遍,打開了他們的背包。
亂七八糟的東西裡還有以前最流行的小說譯本,但唯獨缺少了維持生命的食物殘渣。
他們會是餓死的嗎?
但哪怕沒有食物,隻有水也足夠堅持到他們離開了。
特殊情況,也彆管這‘水’到底是什麼液體了。
說句不好聽的,隻要心狠一點,這六個人出去五個不成問題。
可能他們的道德水準平日裡確實比較高,但在饑寒交迫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突破就令人奇怪了。
“順子,你父親,當年帶的隊有幾人?”
順子張張嘴,這次他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雖然依舊乾澀:“我父親走的時候是和七個人一塊兒的,但一起上山的未必是這個數。”
“但這裡隻有六個。”
番子撥動著屍體的腦袋,露出他們滿是絕望的遺容。
吳斜拉住又想去淘金的王胖子:“我們走吧,這裡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這些人又死的蹊蹺,彆再去翻那些金器了。”
王胖子依依不舍,最終在吳斜的勸說下留了幾個小件,將背包裡的金器重新倒出,撿回被精簡掉的裝備。
玉門外換了新的甬道,原本的壁畫消失不見,一個個黑色的剪影,像火災裡被燒焦在牆上的屍體拓印,大大的腦袋搭配著奇異扭曲的肢體語言。
原來那些人,是因為沒有了出路而絕望,最終被困死於金銀堆中,給自己選了一個華麗的墓碑。
感謝海底墓的經曆,不然他現在也會和前人一樣倉惶絕望。
順子背著打包好的父親,和吳斜他們一起踏入新的墓道。
他要帶父親回家,這是他答應母親的。
待吳斜等人的身影在墓道中遠去,華麗的金銀海中傳來嘻嘻的笑聲,尖尖細細的飄忽不定。
“嘻嘻嘻,他們來了~!”
“嘻嘻嘻,他們又走了~!”
“嘻嘻,有麒麟血的味道,嘻嘻~!”
“嘻嘻~!不對~!不對~!”
“嘻嘻嘻,留下,都留下~!”
“嘻嘻~!嘻嘻~!買下~!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