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客做了一個夢,空花陽焰一般美好的不可思議,以至於他醒來後還不願起身,放縱的任憑自己沉溺在那種安寧的餘韻中。
背離家園的小貓,在一個濕漉漉的雨天被人打了傘,抱起來,溫水浸潤皮毛手指梳開死結,抖著一身蓬鬆乾淨的毛,小貓重新站在遺失的家園裡。
“真是好假的一個夢啊……”
張海客歎息著,手掌從鼻子扶到眼睛,掠過額頭抹過發頂,眼角溢出的那點兒淚水,全被他當做發膠糊到了頭發上。
他踩著拖鞋,從臥室走到客廳倒了一杯冷水醒醒腦子。
他家的族長,何時對他們那般溫和過。
找人找不到,接人接不回,更彆說和夢裡一樣幫他們帶小孩了。
不過,夢裡那個他還真遜,被個本家女人支使的團團轉,累死累活的還心甘情願。
更甚至,還被族長給抓著補課。
真是個荒誕的夢境。
夢裡的那個他竟然還苦著一張臉,要是族長肯跟他回來,讓他天天背書喝苦丁茶都成。
還有那個停在他杯口的白色的大撲棱蛾子,他在現實裡從未見過,但夢裡的族長很放縱它,任憑那蛾子和一隻紅色的蛛蠱在他身上各種玩鬨。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這種相差甚大的夢境,他得睡覺前想些什麼才能做的這麼美?
張海客品著水裡的那點兒甜味,要不今天把昨天的日程再重複一次?
夢裡的那個張家,修去了枯朽,重新萌發出磅礴的生機,枝繁葉茂的庇護著所有的張家人。
張海客放下水杯,推開窗,看著屋外的連綿細雨。
說到底,他還是對張家的崩塌分外不甘,看著那些外人分食張家的殘骸吃的肚滿腸肥,他就格外的有氣。
他更氣,自己似乎什麼都做不了,改變不了任何既定的事實,命運循著絕望的軌跡狂奔。
他不喜歡本家人,但他更討厭張家如今的結局。
他們都還在,張家人亦未曾死絕,憑什麼就認為張家已經無力回天注定退場。
他不知道張家一直守護的秘密是什麼,但他們心心念念的秘密,就算在肢解張家後被他們握到手裡,又豈會是他們想要的蜜果。
那些本家人太高傲了,若是與世界有利,他們根本就不屑於嚴防死守。
能被他們不惜一切埋葬的,一定是會對世界造成重大影響,且是惡劣影響的。
不過,如今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勝字輩的族長失蹤早死,瑞字輩的族長放縱內亂,山海一輩的族長拒不回家……
年歲長的本家族人不知所蹤,年歲近的族人分崩離析……
張海客想,張家的根本傳承與真正秘密,怕是早就斷了去了。
他耗費心血拉起來的草台班子,也難怪那和張家糾纏了無數歲月的窺伺者,隻是閒閒落子。
畢竟,他們現在有的他們都有,就連他自己的血脈,說不定都沒有對方的實驗體濃鬱呢。
嘖,真是惡心的結論。
細雨被風裹著打在臉上,濕漉漉潮乎乎的,不算舒服。
但張海客此時,無端的想起了夢裡,族長盯著他畫的符。
心血來潮,他豎著手指,在玻璃的寒霧上勾畫,特殊的符頭,起承轉合的紋路……
嗬~!根本就沒什麼用嘛。
推門聲響起,張海客抬手覆在玻璃上,正正好蓋住那枚符文。
“哥,你大早上的發什麼燒,擱窗口那吹風?就算不會感冒,衣服不用換嗎?”
“囉嗦,張海杏,你越來越婆婆媽媽的了。”
張海客離開窗邊,推上的窗戶上,留下一片被抹開的寒霧,如同真實之境的一塊兒小小碎片。
張海杏上前幾步,隔著那片小小的視窗往外看:“你之前不是說今天就走的嗎?你不下去,我隻好上來咯~!”
“什麼都沒有的窗外,也值得你看這麼久?”
張海客脫下吸足水汽的上衣,偏頭去看張海杏:“我做了一個夢,族長跟我們回家了。”
陰雨的天氣,室內也格外的昏暗,男人脖子上的那一圈刺青,在偏轉的陰影裡,顏色尤顯深沉。
“是嗎?那這真是一個美夢啊~!”
張海杏離開窗邊,與張海客擦身而過:“這一次,看來我們會找到真正的吳斜了。”
張海客瞥了一眼無聲離開的張海杏,攤開自己扯著衣襟下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