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的雪有些冷,張餘山站在荒蕪又凶險的族地前,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
張家的族地不是這個樣子的,作為張家灑落在外的‘火種’,他此時也不會身處張家族地。
他收到消息:長白族地,青銅鈴響。
青銅鈴響,邪神作亂。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雖然他們很少做夢。
單薄的黑衣被風卷起颯颯的聲響,張餘山矮身抓起一把雪,涼森森的寒意沿著皮肉蔓延。
足以模糊真實的夢境,是想給他什麼提示嗎?
張餘山的目光一寸寸的掃過周遭,如此混亂的地脈,是長白山的地靈將要再次出問題嗎?
那個新生的地脈之靈,確實有些貪心,記仇又幼稚。
張餘山的餘光裡,除了風雪,還闖進了一道藏藍色的身影。
他下意識的轉頭,追逐著那一抹藍。
族長……?
張餘山看著那道身影,頭也不回的朝著山下而去,似乎對族地沒有任何的在意與眷戀。
他隔著風雪默默的注視著那道身影,是族長,但好似也不是族長。
他看著那道身影,在風雪中驟然停下,抬頭眺望。
張餘山趴在雪裡,避開了那人的搜尋,大作的風雪很好的掩蓋了他的蹤跡。
在那人再次邁步行進時,張餘山鬼使神差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或許,這個夢,給他的警示,是關於族長的。
不能……放任族長一個人……悄默默的離開族地……
……
張麒麟抬頭往山上眺望,狂風掀起他的兜帽,打著旋的雪花中,是延綿的雪山。
他剛剛覺得有人在觀察自己,但回首卻一無所獲。
如此大的風雪,還堅持蹲守尾隨他的,除了汪家人,應該也沒有彆人了。
摸了摸背在身後的黑金古刀,或許他應該用仇家的血,祭奠一下張家枉死的先人,算是他多年不回的遲來供奉。
重新紮好帽子,張麒麟頂著風雪繼續前進。
雖然雪山很適合埋葬一些豔色,但他並不喜歡在這裡和人玩躲貓貓。
雪山太空曠了,空曠到能令人聽到——命運終末時的回響。
白瑪停止呼吸的那一日,屋外也是這樣大的雪,呼嘯的風聲,幾乎要把那微弱的心跳淹沒。
那日白天,廟外來個了個工匠,那個工匠和廟裡的小喇叭說了一個關於心的故事。
他聽得很清楚,但還是按心意鑿下了最後的碎石,踏進了那間封閉了十年的屋子。
白瑪用生命為燭,在冰雪裡等了他幾十年,他想,自己總是該見見的,以她所期待的姿態。
在她停止呼吸的那日,在他握不住石鑿的那刻,他對於過大的風雪,就多了幾分不喜。
張麒麟很快就斬斷了腦子裡不該有的雜念,他步伐迅疾的朝著山下而去,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做,而時間並不充裕。
……
張餘山追逐著那道深藍色身影離開了長白山,荒蕪的族地落在身後,像一片無言的墳塚。
留在族地門口的記號,被風雪一點點的掩埋,沒有引來任何生靈的關注。
張餘山沉默的站在山腳,眺望遠方,如果這真的是他的夢,夢中的族地會這般荒蕪死寂嗎?
他喜愛著如今的族地,擔憂著邪神的異動,所以,他本心是拒絕族地變成這個樣子的。
張餘山覺得自己闖進了彆人的夢。
如此杞人憂天,是張喬喬還是張不遜?點兵點將點一圈,似乎每個人都有可能,每個人又都不可能。
張餘山長歎一口氣,掏出自己從溫泉處捉來的蚰蜒。
冰冷的外部環境,讓這些生命力頑強的小蟲子蜷縮成一團,僵硬的似乎下一刻就會死掉。
修長的五指在空氣中撥動,舒展筋骨的輪轉,如同在撥弄無形的線。
夢裡的世界,對邪門歪道倒是寬容,冥冥之中自有加持。
瓦甕裡的蚰蜒,在秘藥的刺激下,相互廝殺糾纏。
紮破指尖的銀針,在藥瓶裡來回撥弄,極稀薄的麒麟血融進將用的秘藥中。
可惜了,不曾來得及去天宮取香。
不過,小族長走過那段路,速成的百足蠱也足以憑氣味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