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亮船》的旋律在她聲嘶力竭的演繹下反複唱到第三遍時,控製室裡那一麵麵牆壁上的三百多塊監控屏幕,原本毫無生氣地重複播放著“已注銷著”日常生活的畫麵,突然同步地閃爍了一下。
那不是簡單的電信號乾擾,而是一種帶著生命悸動的閃爍!
下一秒,驚人的事情發生了——所有屏幕上的影像:公園裡喂鴿子的老人、廚房裡忙碌的母親、甚至是葉雨馨自己幼年追逐蝴蝶的畫麵,所有“已注銷者”,在同一瞬間,不約而同地緩慢抬起腦袋!
他們就像從漫長的夢魘中驚醒,那雙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卻穿透了屏幕,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的限製,直勾勾地望向攝像頭。
那裡麵蘊含著一種深沉的、被壓抑太久的困惑、憤怒,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重獲新生的希望。
他們仿佛真的聽見了那來自地下深處的召喚,聽見了那艘承載著他們名字的月亮船,在黑暗中劃破水麵的聲音。
那種感覺,毛骨悚然又熱血沸騰,像是一場沉默已久的巨浪,終於被歌聲掀起了第一道漣漪!
而這一切,徐墨辰就站在控製室外的走廊上,隔著那層薄薄的玻璃,將葉雨馨歌唱的全過程以及屏幕上那令人震撼的景象儘收眼底。
他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裡,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他沒有貿然闖入,這很符合他的風格——總能在最混亂的時刻保持近乎冷酷的清醒。
隻見他迅捷地從口袋裡掏出那支母親遺留的鋼筆,旋開筆帽的動作乾脆利落,帶著一種儀式感。
接著,他沒有猶豫,將筆尖觸及自己的掌心,用那冰涼的墨水,在掌紋之間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兩個字——“啟程”。
這不是簡單的寫字。
對他而言,這兩個字更是一種無聲的宣戰!
這是一種刻入骨髓的默契,一種母子之間從未言明的信物。
每當他的母親林晚秋要傳遞極其隱秘的秘密時,總會用這支筆在紙角畫一道斜痕,那是隻有他們才懂的暗號。
而現在,他直接把“啟程”寫在掌心,分明是在告訴自己,也告訴某種無形的力量:他已經準備好了,踏上這條不歸路。
那一刻,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趙文山之前那些高深莫測的話。
什麼“選擇”,什麼“守鐘人”的代價……他終於意識到,所謂“選擇”,根本不是要不要喚醒那些被遺忘的人。
而是更為沉重、更為殘酷的抉擇:是要做一個旁觀者,看著這艘“月亮船”在風浪中搖搖欲墜;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上這艘船,親手接過那支即將燃儘的火種,成為新一代的“守鐘人”,去承擔那份可能帶來毀滅、也可能帶來重生的巨大代價。
徐墨辰的呼吸變得粗重,心臟劇烈跳動。
他沉默地看著葉雨馨的方向——那個正在用生命歌唱的女人,眼神複雜得讓人捉摸不透:有欣賞,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
接著,他悄無聲息地如一道影子般從通道中退了出去,動作流暢迅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剛一退出,立刻撥通了陳默的電話,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準備啟動‘回音鏈’終極協議!”他頓了頓,語氣中壓抑著某種狂熱的興奮和深藏不露的謀劃,“這次不放名字,放心跳。”
“不放名字,放心跳。”這話像一句咒語,又像一道衝鋒號。
這是要喚醒誰?
喚醒什麼?
是那種更深層次的、關於身份、關於存在的集體潛意識嗎?
這簡直是釜底抽薪,要把整個虛假的“真相”徹底掀翻!
與此同時,控製室裡,趙文山靜靜地看著葉雨馨。
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每一道皺紋都藏著無儘的故事。
他
待到葉雨馨的歌聲終於落下,整個控製室彌漫著餘韻悠長、又帶著悲壯的寂靜。
趙文山緩緩地、動作遲緩卻篤定地關閉了主控台電源。
隨著一聲輕微的“哢噠”聲,屏幕陷入黑暗,巨型聲波發生器歸於沉寂,整個空間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他從抽屜裡取出一枚銅質鑰匙,鑰匙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古樸光澤。
鑰匙正麵刻著一串熟悉的字符——“073b7”,正是療養院地下七層的代號;背麵則是一串數字坐標:“市立廣播大廈地下維修井口”。
他低聲對葉雨馨說,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真誠與沉重:“你母親當年也是這樣唱完最後一首歌,然後走進隔音艙的。我不是阻止你們,我是在等一個能接住火種的人。”他將那枚沉甸甸的銅質鑰匙遞了出去,仿佛交付了一個時代的秘密。
“但這把鑰匙隻能打開一扇門,”趙文山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帶著神秘莫測的引誘,“真正的入口,藏在‘死者’簽過字的地方。”
同一時間,療養院外,周醫生駕車離開了那座詭異的建築。
她沒有返回醫院,而是徑直駛向城市西郊那座陳舊陰冷的殯儀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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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儀館檔案室裡,空氣混雜著福爾馬林與灰塵的窒息氣味。
周醫生戴著一次性手套,那雙平日握手術刀的手,此刻小心翼翼地翻找角落裡積滿灰塵的登記簿。
她的眼神專注銳利,仿佛要從這堆積如山的死者記錄中找出某種生機。
終於,她的指尖停在一本編號為“f07”的特殊流程記錄冊上。
這本冊子比其他都要老舊,邊緣泛黃,字跡模糊。
她翻開其中一頁,赫然是自己十年前親筆簽署的心理評估報告!
對象欄寫著三個字:“林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