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自謂拙劣之才,萬幸得太上皇垂憐提攜,自此日夜殫精竭慮,輾轉思忖,惟願效犬馬之勞,報效朝廷”
袁鈺沙啞的聲音宛若一股溫潤的秋風,輕柔而帶著歲月的滄桑。
他頓了片刻,喘口氣後再道:“臣心係黎民,雖然老了,可依舊冀盼除暴安良,社稷永固,如今,看到後輩之中也有果敢執法的人,老臣甚感欣慰”
袁氏在朝中的勢力雖不如謝氏,可袁鈺自身頗具威望,是謝衍都得敬讓三分的人。
他開口替容北書說話,反方“辯手”立馬有了底氣,站姿都不自覺地板正了起來。
反觀謝氏等人卻沒有那麼好的臉色了。
袁鈺見不到身後各式各樣的表情,隻管望著正北高位,徐徐開口:“容少卿這半年來屢破大案,就比如吏部侍郎王韋秋闈舞弊一案,朝中竟有二品大臣牽連其中,著實我朝之害蟲,如今吏部尚書秦啟府中搜出二十萬兩”
袁鈺說的太急,忽然咳嗽了起來。
盛元帝向前傾了傾,擔憂地剛想開口詢問,袁鈺卻搶先了一步。
“二十萬兩是多少民脂民膏啊”,袁鈺又一次強調,顫抖的聲音裹挾著陣陣失望:“即便容少卿在執法過程有逾矩之處,可他替我大鄿除去了一大奸臣,這麼大的功勞,都抵不過強入秦府之過錯?”
也許是因長時間的站立,袁鈺腿腳有些發抖,可他也強撐著身體緩緩轉身,目光慢慢地掃過眾人,那雙眼睛如鷹隼般閃著鋒利的光。
大臣們被他看的紛紛垂下長睫,刻意回避了對視。
“爾等不想著反思,避免步入秦啟的後路,卻想著除掉這樣一個勇敢正直的人,這是何道理?”
聽到袁鈺的話,方才沉默看戲的那部分朝臣紛紛開始跟風,邊點頭邊輕聲表示讚同。
謝衍見情況不利,表情差點沒控製住。
袁鈺回過身之際,餘光輕輕瞟過謝衍,將謝衍眼裡的殺氣儘收眼底,可他全當沒看見。
“陛下,老臣如今已過古稀之年,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說及此,袁鈺又一次咳了起來,嗓音更顯沙啞無力,仿佛下一刻便要病倒了般。
“今思往昔,老臣身懷忠孝之心,素欲侍奉朝廷報效國家,然歲月匆匆,愧無法再儘犬馬之勞,拜求聖恩,準予老臣告老還鄉,安度晚年”
此言一出,朝堂嘩然。
不是在討論容北書的事情嗎?怎麼突然請辭?
謝衍麵上流露出一絲不解。
這個老家夥又想搞什麼花樣?
盛元帝也不禁睜大了眼,疑惑道:“袁愛卿是重臣,為朝廷多年辛勞,功勳卓越,豈可輕言告老還鄉?”
袁氏是三百年的名門望族,大鄿建立才不過百年,如今雖然謝氏堪稱天下第一門閥,在朝中一呼百應,不過袁氏家族三百年的底蘊,謝氏終歸是無法與之相敵的。
袁鈺是三朝重臣,三代天子的老師,在朝中頗具威望,即便他什麼都不做,隻需站在這朝堂之上,便能對謝氏和其他名門望族起到一些牽製的作用。
更何況這半年來,盛元帝通過容北書除掉了三個謝氏黨羽,如此關鍵時期,盛元帝怎麼可能放走袁鈺這樣的定海神針。
所以,盛元帝三言兩語便回絕了袁鈺的請求。
容北書靜靜地瞅著袁鈺枯瘦的背影,眉心微凝。
他考慮過眾多朝臣,可唯獨沒想過袁鈺會出麵替他說話,甚至莫名其妙地請辭轉移話題。
袁鈺和容北書毫無交集,而且袁氏常常中立,從不參與朝中爭權奪勢的局麵。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當容北書凝眉思量之際,袁鈺接下來說出的話直接讓他愣在原地,如遭雷擊。
“若國家需要,臣願恪儘職守,為國捐軀,不敢有二心,可臣已有油儘燈枯之象,唯有孫女袁婉清讓老臣放心不下,婉清已過及笄,卻遲遲未遇賢者”
說罷,袁鈺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拱手在前,道:“老臣懇求聖上慈悲,眷顧斯民,為小女賜婚,借天子之勢,與大理寺少卿容北書共結連理,成就一樁美滿姻緣,謹請恩賜”
說罷,袁鈺便謝恩叩首,根本沒管盛元帝震驚的麵色。
自古以來,有資格請求皇帝為自己兒女賜婚的必然是肱骨之臣,要麼受皇帝敬重,要麼就是立過大功,求賜婚的本質就是討賞賜。
袁鈺是二者都有。
前段時間秋闈題目泄露,盛元帝便下令讓七十多歲的袁鈺在短時間內趕出一套新的考題,為此,袁鈺熬了好幾個通宵,將自己本就病弱的身體熬昏厥了。
可即使是這樣,袁鈺還是圓滿地完成了任務,新的考題甚至比上一套題目還要完備,為大鄿篩選有用之才。
盛元帝本就想賞賜他的,不過那時的他以分內之事的名義禮貌回絕。
眼下,怎麼又主動討賞賜,還要盛元帝賜婚?
盛元帝心有疑慮,不隻是考慮到墨玖安和容北書的關係,更是懷疑袁鈺求恩賜背後的真正目的。
朝中眾人也不敢置信地瞅著隊伍最前頭蜷縮著的緋紅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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