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安這還是第一次見容北書如此狼狽的模樣。
他嘴角鮮紅的血跡如同盛開的花朵,襯得他那張俊朗的臉龐愈加蒼白,鬢邊,幾縷發絲脫離發冠的束縛垂落下來,更顯他柔弱可憐。
被重創的他半跪在擂台上才能堪堪穩住身子,曾經那道挺拔的身影,此刻卻顯得格外脆弱。
墨玖安心中一陣揪緊,恍若千斤重石壓在胸口,讓她鼻腔發酸。
“萬一”,墨玖安咽了咽酸痛的喉嚨,兀自緩了緩,才顫著聲問:“萬一死了呢?”
容北書如何能感受不到她的情緒。
他嘴角笑容擴大了些,做出了他以為最能讓墨玖安心安的微笑。
“大鄿四品正官,死在北涼使臣手裡,公主就更不用和親了”
容北書說的輕盈,絲毫沒有麵臨死亡的恐懼與傷感。
若他的死能為他的公主擋住這場孽緣,他死而無憾。
容北書看不到她,隻能感受到她輕輕顫抖的呼吸,感受到她清涼的指腹溫柔地擦拭他嘴角的血跡。
幾息之後,容北書耳畔傳來她略顯哽咽,卻又咬牙切齒的聲音:“瘋子”
容北書慘白的麵上掛著溫柔的笑意,他的臉頰輕輕蹭了蹭她掌心,而就在這時,墨玖安身後傳來北涼使臣的叫囂聲。
北涼使團失去這麼一個勇士,比起悲傷,其實更多的是對大鄿的憤怒。
當現場的眾人都因方才親吻的那一幕陷入怔愣時,北涼使臣果然最先找回思緒,又開始吵鬨了起來。
墨玖安眸光一凝,眼底寒意凝結。
她輕輕收回手,緩緩直起身,將容北書交給了陸川和容長洲。
之後,她才徐徐轉身,居高臨下地睨向腳邊的屍體,不急不慢地拔出了北涼“四皇子”頭顱裡,那支由她親手射中的箭矢。
遠處,北涼使團又集體陷入了沉寂。
他們被這一幕衝擊,破口大罵聲戛然而止,隻剩下一雙雙不敢置信的眼睛,直直落在擂台之上,那一襲曼妙的身影。
好在觀賞席足夠遠,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並沒有聽到箭矢被拔出時,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他們隻能依稀瞧見公主手上的那把黑色箭矢,以及箭頭滴落的濃稠血液。
墨玖安握著箭羽,冷冷抬眸,視線鎖定遠方,那個穿著樸素的北涼“侍衛”。
正午的陽光籠罩整個演武場,卻怎麼也帶不來絲毫暖意,反而生出了一股瘮人的陰冷,直掃眾人的後脊梁。
無數雙視線都集中在擂台之上,那一襲素白的身影。
她身上的浮光錦在陽光下閃著細膩而華麗的微光,她麵無表情地跨過北涼“四皇子”,輕柔的裙擺不慎沾染了血跡。
鮮紅的液體隨著她的步伐暈染開來,仿若一朵朵盛開的花瓣,悄然綻放在這片潔淨的白色上。
北涼使臣警惕地瞅著墨玖安,而墨玖安手握箭矢,一步步走向那個“侍衛”。
見墨玖安逼近真正的四皇子拓跋籬,北涼使臣頓時慌了,有幾個立即站到四皇子麵前。
相比之下,拓跋籬卻顯得十分淡定。
方才見假皇子被墨玖安射殺,他也隻是展露了片刻的驚詫。
當墨玖安直逼他而來時,他甚至推開擋在他身前的北涼使臣,之後便是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最終,墨玖安停在拓跋籬對麵,眸裡涼意森森,聲音更是淬了冰般,響徹整個演武場:“數十年的和平衝昏了你們的頭腦,讓你們愈發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我泱泱大國豈能讓公主下嫁?本宮不會和親,本宮的妹妹靜淑也不會,我大鄿任何一個女子都不會!”
墨玖安頓了頓,輕輕抬手,那支箭矢指向拓跋籬的咽喉。
“除非你爹拓跋狁向我父皇下跪臣服,從此這世上沒有北涼國,隻有大鄿北涼城”
墨玖安的這一句中,除了讓北涼臣服大鄿之外,還有一個重點。
那便是,她對麵的這個侍衛才是真正的北涼四皇子拓跋籬。
現場越是安靜,越顯得周圍的竊竊私語在無形中蔓延,那些不知真相的眾臣彼此交換著驚異的眼神,上下打量這位侍衛打扮的北涼四皇子。
北涼使臣的欺君之罪無疑會加重兩國的矛盾,北涼四皇子讓彆人冒充他,這是對大鄿皇帝的不敬,大鄿百官就可以借此大肆批判北涼使臣。
這下,北涼使臣頓時沒了聲,他們齊刷刷地看向拓跋籬,靜待他的反應。
然而,拓跋籬麵上不見絲毫慌張,他隻是微微一笑,默默走出來,朝盛元帝低頭行了個禮:“拓跋籬,見過大鄿皇帝陛下”
這下,四周的交頭接耳聲瞬間變成了嘈雜的爭論聲。
盛元帝的臉色明顯沉了下去。
盛元帝不掩飾眼底的慍色,居高臨下地瞅著拓跋籬,片晌的沉默後,他順水推舟,以北涼沒有誠意為由,駁回了他們和親的要求。
拓跋籬卻還在爭取,試圖用兩國共同的利益勸服盛元帝。
甚至大鄿這邊,謝氏和太子的黨羽,那些被墨玖安威脅到自身利益的士族團體,以及三皇子墨翊的親信,這三方統一戰線,還在努力促成兩國的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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