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臉上的期盼瞬間黯淡下去，輕輕“哦”了一聲。
他的目光突然掃過高健、伊藤美霞等人，眼神猛地一緊，連忙伸手拉了拉淩玨的胳膊，聲音壓得很低：
“你們……你們是不是超過二十歲了？怎麼還沒撤離？”
他緊張地轉頭看向樓梯口，像是怕黑影突然竄出來，語速飛快：“真是奇怪！規則中心怎麼會讓你們出來工作？太危險了！趕緊離開一號市，不然影子追過來就晚了！”
“放心，我們剛從十六號市過來。”淩玨笑了笑，安撫道，“我們的影子現在還在十六號市，暫時安全。”
男孩這才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原來是這樣，那祝你們好運！”說完，他輕輕帶上房門，門內的燈光被隔絕，隻留下門縫裡一絲微弱的光亮。
淩玨拿起筆，在表格上的框框裡，在死亡人數那一欄，寫下了“26”，雖然是黑色的字跡，卻顯得有些刺眼。
“下一個，好運居住區。”他合上文件夾，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張亦禾繼續充當向導，手機屏幕的光映著她的小臉：“找到了！就在前麵兩條街，不遠！”
統計工作不算難，每個居住區的負責人都是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他們堅守在崗位上，手裡的報表都核對得整整齊齊。
但每一份報表，都像一塊石頭，壓在眾人心裡，這些居住區的平均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二十，有些樓房不幸成為探照頭的攻擊目標，整棟樓坍塌，幾乎無一幸存。
所有人一路都沒怎麼說話，隻是在淩玨與那些統計負責人說話時，高健等人偶爾會停下腳步，幫路邊清理廢墟的少年搬一塊沉重的巨石。
繞了一圈，當眾人再次回到規則中心大門對麵時，天色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淩玨看著文件夾裡厚厚的報表，說道：“最後一個，幸福居住區。”
張亦禾低頭搜索地址，忽然笑了起來，指著手機屏幕對淩玨說：
“淩玨領主，你看！平安、好運、幸福……這裡的居住區名字都好吉利，像我奶奶建的v信群名。”
淩玨摸了摸她的頭發，目光掃過遠處廢墟上還未消散的零星黑影，輕輕歎息：“在‘神’的規則下，人類無法違抗命運，隻能把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這些名字裡了。”
天邊漸漸亮起，久違的太陽終於再次出現。
眾人踩著滿地碎石，終於抵達幸福居住區。這裡比之前的居住區更顯破敗，幾棟樓的窗戶玻璃全碎了。
牆角堆著臨時搭建的帳篷，幾個穿著工裝的少年正彎腰清理瓦礫，清晨的風裹著灰塵，撲在人臉上發澀。
淩玨走到負責人所在的單元樓前，抬頭確認門牌號，3號樓101，門楣上還貼著一張褪色的“福”字，邊角卷著，像是被炮火熏過。
他抬手敲門，“咚咚咚”的聲響在寂靜的樓道裡格外清晰。
片刻後，門內傳來拖遝的腳步聲，接著“哢嗒”一聲，門被拉開。
一個女孩探出頭來，她看起來十六七歲，紮著低馬尾，發梢沾著不少灰塵。
“你好，請問找誰？”女孩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顯然也是熬了通宵。
“我們是規則中心委托來的，統計昨晚的傷亡人數。”淩玨舉起文件夾，語氣儘量溫和。
“哦！是統計的人啊！”女孩連忙點頭，轉身從身後的桌子上拿起一張疊得整齊的紙遞過來，“幸福居住區一共一百四十六戶，三百五十二人。昨晚探照頭襲擊加上樓塌，遇難五十七人。”
她頓了頓，補充道：“名單我按樓棟排好了，每戶的情況都標在後麵，沒有遺漏。”
“嗯好，辛苦了。”淩玨接過紙，將紙張夾在文件夾裡。
女孩正想關門，目光突然掃過高健和伊藤美霞，眼睛猛地睜大，驚訝地捂住嘴：“你們……你們看起來超過二十歲了吧？怎麼敢這個時候出來？太勇敢了！”
她又歪了歪頭，疑惑道：“對了，平時不是洛規寧姐姐來統計嗎？今天怎麼換你們了？”
淩玨心裡一動，洛規寧，正是之前李規言提到的“聖女”。
他不動聲色地回答：“洛規寧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我們臨時幫忙。”
“啊？是生病了嗎？”女孩立刻露出擔憂的神色，“那我等下忙完就去看看她！”
淩玨趁機問道：“她住這附近嗎？我們正好也要回規則中心，說不定能順路幫你帶點東西。”
“就在旁邊那棟樓！”女孩毫不猶豫地指向斜對麵，“幸福居住區3號樓201，出門左轉第三棟就是，很好找的！”
淩玨本來還想細問，卻沒想到女孩毫無保留與防備地將洛規寧的地址說了出來，不過仔細想想這也符合這個世界的人的習慣，她並不會認為淩玨等人會有惡意。
“好，謝謝你。”淩玨真誠地道謝。
“不客氣！你們注意安全呀！”女孩笑著關上房門，門板合上的瞬間，還能聽到她轉身整理文件的聲響。
高健等淩玨記錄完後，湊過來壓低聲音問道：“淩玨領主，我們要去找那個聖女嗎？”
“先回規則中心。”淩玨拿出筆，在表格上寫下“57”，黑色的數字落在紙頁上，與之前的“26”“31”連成一串，像一道血淋淋的傷疤，“現在不是時候。”
眾人沿著清晨的街道往回走，路上的少年們已經開始新一輪的救援，街道上的東西差不多清理乾淨，明火也都被滅了。
晨光落在這些孩子們的身上，竟透出一絲倔強的暖意。
回到規則中心後，在一名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眾人乘電梯來到負二樓。
王則的辦公室亮著燈，他正趴在桌上整理報表，麵前堆著厚厚的文件。
淩玨走上前，將文件夾輕輕放在桌上：“王則，附近居住區的統計好了，一共人，死亡4026人，死亡率大概百分之二十。”
王則翻開文件夾，快速掃過幾頁，指尖在紙頁上輕輕敲擊，語氣沉重：“其他區域的報告也差不多……一號市總共一百萬人左右，算下來，昨晚大概死了二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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