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音的標準,甚至比一些族裡的年輕人還要清晰悅耳。
這簡直顛覆了阿蠻對學習的所有認知!
她教得筋疲力儘,但精神卻異常亢奮,一種巨大的成就感和不可思議感充盈著她的心。
“初次見麵,重新介紹一下。”
王守庸的聲音帶著一絲清晨的沙啞,卻異常清晰溫和地傳來:“我叫王守庸。”
阿蠻的心猛地一跳,隨即湧上巨大的歡喜。
她努力壓下那份激動,清脆地回應:“我叫阿蠻!我爺爺叫岩山!”
王守庸眸子含著真誠的笑意,微微頷首:“多謝救命之恩。”
“你也救了我們,不用謝。”阿蠻連忙擺手,臉上泛起靦腆的紅暈。
兩人相視一笑,清晨的陽光似乎都溫暖了幾分。
然而,這笑容在阿蠻臉上隻停留了一瞬,因為一個念頭忽然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他學會了語言!
那他豈不是……完全聽懂了昨天自己那句鬼使神差的“你真好看”?!
唰!
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從阿蠻的腳底板直衝頭頂。
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和耳朵燙得能煎熟魚。
她慌忙低下頭,盯著自己沾著海水的赤足,恨不得立刻鑽進腳下的礁石縫裡去。
王守庸看著阿蠻突然變得像煮熟的蝦子一樣通紅,手足無措的樣子,眼中掠過一絲疑惑。
他確實不懂少女此刻百轉千回的心思。
對他而言,掌握了語言,就如同解開了一道沉重的枷鎖,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更實際的問題。
他收斂心神,指向昨天的那灰敗蟹殼,終於問道:“阿蠻,這個是什麼?”
阿蠻被他的問題拉回現實,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狂跳的心臟,連忙回答道:“這,這是潮汐蟹,生活在歸劫之海深處,很難抓的!”
“它……它的肉和裡麵的海靈很珍貴,是我們給黑風部上貢的主要獵物之一……”
提到黑風部,阿蠻臉上的紅暈迅速褪去,染上了一層憂慮的蒼白。
王守庸的目光沉靜下來:“昨天那些人……是黑風部的人?”
“是的!”
阿蠻用力點頭,小臉繃緊,語氣帶著深深的恐懼:“黑風部……太強大了!他們有好多好多強大的戰士,能一拳打碎小山!”
“還有,還有比戰士更厲害的大巫,能溝通祖靈,召喚風暴和火焰!最可怕的是,傳說部族裡還有身具荒紋的絕頂強者!”
“荒紋是什麼?”王守庸問道。
“荒紋是傳說中神賜的力量!”
“爺爺說,一個荒紋強者就能輕易滅掉像赤岩氏族這樣的大部族!”
她急切地說著黑風部的可怕,試圖讓王守庸明白他們麵臨的危機有多大。
“爺爺連夜去找赤岩氏族的族長求援,就是為了看能不能想辦法周旋一下,不然,不然我們……”
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她發現,王守庸並沒有像她預想中那樣露出凝重或恐懼的神色。
相反,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甚至帶著一絲溫和的,近乎平靜的笑意。
阿蠻的聲音最終消失了。
她怔怔地看著王守庸含笑的眼睛,仿佛所有的恐懼和擔憂,都被那平靜的目光無聲地撫平,消融了。
海風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黑金紋路交雜的額頭,和那幾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如同精美瓷器裂痕般的傷痕。
王守庸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阿蠻有些淩亂的發頂。
他的動作很自然,帶著一種長輩般的溫和,卻又因他本身的氣質而顯得格外不同。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海浪聲,帶著一種磐石般的篤定:
“不用擔心這些了。”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那無垠的,孕育著無數強大生靈卻也蘊含著無儘危險的歸劫之海,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既然我來了,黑風部的人,就傷害不了你們。”
然而,此刻的阿蠻,並不能完全理解這句話背後所承載的恐怖含義。
她隻是被那話語中的平靜和力量所感染,看著王守庸線條優美的側臉,隻覺得一股暖流包裹了心臟,臉頰又不爭氣地開始發燙。
她低下頭,輕輕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