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日宴。
長公主府邸。
三月初三,金釘映日。陣陣絲竹聲自水榭飄來,琵琶如珠,笙簫似霧。漢白玉鑿就的曲水蜿蜒如龍,引自活泉的春水浮著點點花瓣,銀鱗般的細浪托起犀角觴。謂之曲水流觴,當乃瓊筵金盞。
東風吹皺曲水,幾片早凋的棠梨墜入酒觴,傳響席間貴女命婦的談笑。
“呀,這櫻瓣倒是會挑地方落,偏沾了薛妹妹的杯沿——莫不是學那位,豔壓滿園春?”
席間一貴女以團扇掩麵輕笑,點了點身旁人兒懷裡的淺粉。
俗粉而庸,滿園春意皆可勝。
宴間的薛妹妹輕輕拂去櫻粉,垂頸低眉,嗓音輕細,“三月櫻粉暗香溢,招蜂引蝶卻登枝。”
席間霎時靜了靜。長公主執杯的手微微一頓,眉間壓過暗色。
眾位貴女命婦眼神流轉間,皆是默契明了這首詞句喻的是誰。
吳王之女,驕陽郡主。
粉衫香溢,卻登高枝。
說的是一月前,驕陽郡主同五皇子牧殊定親一事。那時春衫薄,兩人於斷湖相遇,吟詩心知,故而道情。
如今這場春日宴,何不含帶著京城實力的洗禮與角逐?
驕陽到達席會時,目光所及之處,便是眾人沉默閃躲的視線。
哈,真有意思。
她上前見禮,作為宴會姍姍來遲的客人,自罰三杯。
好在長公主雖然不爽她,但到底忌憚吳王的勢力,沒有多說隻略略沾了沾杯便離席了。
吳王李誌,居河東一帶,掌兵十萬。這還是明麵上的兵力,背地裡是連皇室都無從妄動的勢力。
而李驕陽,原名李扶搖。曾受當今欽點,食邑三百,封號驕陽。
驕陽入座,並不在意長公主的離席。
今日這場春日宴,看似由長公主出麵,實則卻受大楚皇帝監視。大楚帝年老,膝下的皇子鬥權厲害。可古往今來,由世家史書到市井話本,哪一個皇帝,能容忍皇子當著他的麵兒弄權?
大皇子牧坤,敗在此處。
驕陽執起清樽,輕抿。眸光低垂,回憶起自清平縣傳來的消息。
清平謝氏遇賊寇,一把火燒光了所有。
據說那邪火燃了一天一夜,撲也撲不滅。最後縣令派捕快去的時候,連房梁都燒成了渣渣。就算有人,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驕陽並不意外。
她知道還有人沒死。
話本主角,虞初。
清平縣,謝府。
一夜之間,曾經偌大溫馨的府邸已成一片廢墟。
傻子一身衣衫臟汙,直愣愣蹲在廢墟,不言不語。
4587看著眼前可憐兮兮雙手抱膝的宿主,久違的良知終於爬了上來,它想起了這是個傻子。
【宿主不用難過。其實這場大火沒有人受到傷害,謝府的下人們都及時撤離了。死的隻有那兩個壞家夥和殺手們,你的娘子也沒有危險。】
倒是你再不走,可能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