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裡的風突然凝成實質,刮得賴瑤腰間的銀鈴叮當作響。
金袍男人的身影從棺槨中浮起,暗紅眼尾的印記在虛空中拖出一道血線:\"你可願承接我的意誌?\"他的聲音像浸了千年寒霜的鐵鏈,每一個字都砸在眾人心上,\"斬斷所有時間線,重置世界秩序。\"
卜凡的斷裂紋在眉心發燙,那是他與這具殘魂產生共鳴的征兆。
他望著對方與自己相似的眉眼,喉結動了動:\"那我所愛之人......\"話音未落,賴雪的手已經悄悄覆上他手背。
她掌心的溫度順著斷裂紋的金芒滲進他血脈——這是隻有他們才懂的暗號,從前在秘境遇險時,她總用這種方式告訴他\"我在\"。
\"是否還能存在?\"卜凡咬著後槽牙問完最後半句,喉間像塞了塊燒紅的炭。
金袍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縮,竟露出幾分困惑的神情——顯然他沒料到繼承者會問這個。
賴雪的指尖在卜凡手背上輕輕畫圈,這是\"執念共鳴術\"的起手式。
她眼尾泛紅,額角滲出細汗,門派秘傳的共情術正將四人這些年的羈絆抽絲剝繭:在青竹峰被妖獸圍堵時賴瑤擋在他身前的劍;在落星海為他渡靈氣到昏迷的紫菱;還有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半塊玉牌,此刻正貼著他心口發燙。
溫暖的洪流突然湧進卜凡靈台。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賴雪時,她舉著桃木劍替他擋下流氓的酒瓶子,發梢沾著酒漬卻還在說\"這位公子,打架要講章法\";想起賴瑤偷喝他的靈酒,醉得抱著他的斷刃喊\"凡哥哥的劍真香\";想起紫菱在戰場廢墟裡撿回受傷的他,用吊墜的銀芒替他續命三天三夜,自己卻瘦得風都能吹倒。
\"我不需要你的力量來定義我。\"卜凡突然笑了,斷裂紋的金芒順著他的眼尾漫開,像一團燒得正旺的火,\"我娘說過,人活一世得有點放不下的——我放不下這些,所以更要自己攥緊。\"
金袍男人的身影晃了晃,虛空中突然響起瓷器碎裂的輕響。
紫菱的吊墜\"叮\"地一聲落在她掌心,原本溫涼的銀芒此刻竟帶著暖意。
她眯起眼望向遺跡更深處,那裡有團被黑霧裹著的光,像顆蒙塵的明珠:\"看那裡!\"她指尖點向黑霧最濃處,\"那座塔的符文和我家傳古籍裡記載的"宿命之塔"一模一樣——初代斷裂者真正的考驗,應該在塔裡。\"
賴瑤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扯了扯卜凡的衣袖,發梢的鈴鐺晃得歡快:\"我先去探探路!\"話音未落人已經閃進黑霧,隻餘下一句被風撕碎的\"等我信號\"。
試煉塔的青銅門在賴瑤身後合攏的瞬間,卜凡的斷裂紋突然劇痛。
他踉蹌一步,被賴雪及時扶住。
紫菱的吊墜在掌心發燙,她盯著逐漸清晰的塔影,低聲道:\"這塔每層對應一種情感......\"話未說完,塔頂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是孤獨層!\"紫菱的臉色驟變,\"瑤瑤選了最難的那層。\"
卜凡想衝進去,卻被一道無形屏障擋回來。
他掌心的斷刃嗡嗡作響,金芒撞在屏障上濺起星子:\"這是......\"
\"初代的考驗,隻能自己走。\"金袍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溫和,像春夜的雨,\"當年我在這層關了三百年,直到學會與孤獨共生。\"
虛空中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眾人抬頭,隻見塔的第七層裂開蛛網狀的紋路,紅光中隱約可見賴瑤的身影。
她抱著膝蓋縮在角落,麵前浮著十幾個幻影——有在街頭和她搶糖葫蘆的小乞丐,有教她練劍卻早逝的師父,還有那個總說\"瑤瑤彆鬨\"的卜凡。
\"都是假的......\"賴瑤的聲音帶著哭腔,卻還是咬著牙站起來,\"他們現在都在外麵等我,所以我不怕。\"她抬手揮散所有幻影,指尖的劍芒刺破紅光,\"我賴瑤的孤獨,輪不到你們定義!\"
整座塔突然震顫起來。
青銅外壁的符文開始倒轉,原本漆黑的塔尖竟透出金光。
當眾人跌跌撞撞衝進塔門時,頂層的光已經亮得刺眼。
金袍男人的虛影浮在光中,嘴角帶著他們從未見過的笑意:\"真正的自由,不在拒絕命運,而在創造未來。\"
話音未落,塔頂的光突然坍縮成一條金線。
那線從眾人眉心穿過,像根閃著金光的琴弦,卻在延伸到儘頭時突然消散——終點處空無一物,隻有一片混沌的灰白。
\"轟!\"
整座塔在金光中崩解。
卜凡下意識摟住賴雪,斷刃橫在身前。
等塵埃落定,他們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浮空石台上。
腳下是翻湧的雲海,遠處有座被黑霧籠罩的山峰若隱若現,山尖的雪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把懸在頭頂的劍。
賴瑤拍了拍身上的灰,踮腳往雲海深處望:\"這是哪啊......\"
紫菱的吊墜突然發出清脆的鳴響,她盯著吊墜上突然浮現的紋路,聲音發顫:\"這是......新的命線標記。\"
賴雪握緊卜凡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斷裂紋傳來。
他望著遠處那座雪山,突然想起金袍男人最後說的話——創造未來。
風卷著雲從腳邊掠過,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風聲,清晰得像是某種預兆。
\"不管前麵是什麼。\"卜凡扯了扯嘴角,把賴雪往懷裡帶了帶,\"我們一起走。\"
石台下的雲海突然翻湧得更劇烈了。
眾人望著那座雪山,誰都沒注意到,他們腳邊的石縫裡,正鑽出一株嫩綠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