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裹著四人的身影墜入灰白時，卜凡最先注意到的是呼吸的變化。
不是窒息，而是空氣裡少了重量。
他的指尖還殘留著賴雪掌心的溫度，可當那團光\"噗\"地碎開，所有觸感突然變得虛浮——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被泡在溫吞的雨霧裡，連睫毛上的水珠都懸著不肯落。
\"小凡？\"賴雪的聲音帶著點發顫的尾音，她原本攥緊卜凡的手此刻微微鬆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抓了抓，像是想確認什麼。
卜凡轉頭，看見她眉峰微蹙，眼尾的細紋因為用力而更深了些——那是她用神識時的習慣動作。
\"執念共鳴術......失效了。\"賴雪突然低喚，指尖原本凝著的淡青色微光\"啪\"地散成星屑，\"神識剛探出去就被扯散了，像掉進沒有底的井。\"她抬眼望四周，灰白色的混沌裡漂浮著無數細碎的光斑，大的如鏡，小的如豆，每一片都在緩緩轉動，\"這裡......不是現實世界。\"
紫菱的呼吸突然加重了半拍。
卜凡餘光瞥見她仰頭，鼻尖輕輕顫動，像小狗在嗅風的方向。\"斷裂之力。\"她低聲說，聲音裡帶著點壓抑的激動，\"和我在命運裂縫邊緣感應到的一樣，像鏽了的銅鐘，敲一下能震得靈魂發疼。\"她轉頭看向卜凡，眼瞳裡映著浮動的光斑，\"我們離真相不遠了。\"
\"哥！
快看！\"賴瑤突然拽他的衣袖，發梢掃過他手背，帶著點紮人的靜電。
卜凡順著她指尖望去，隻見一片巴掌大的光斑正緩緩轉過來——那是間現代的街景，梧桐葉在風裡翻卷，穿校服的小卜凡正追著個氣球跑，旁邊站著個穿青布衫的老者，鶴發童顏，正彎腰對他說話。
\"這......是你小時候？\"賴瑤的聲音發緊，手指都在發抖，\"我見過你手機裡的童年照片，那棵梧桐樹！
就栽在你家老巷子口！\"
卜凡的喉嚨突然發緊。
他望著光斑裡那個跑跳的小身影，耳邊突然響起模糊的嗡鳴——是老者的聲音，帶著點南方口音的軟糯：\"小凡啊，這枚銅錢你收好了，等你十六歲那年......\"
\"啪！\"
光斑突然裂成兩半，又在半空中重組。
這次畫麵裡的小卜凡站在巷口的老槐樹下，老者正往他手裡塞什麼東西，逆光中隻能看見老者的嘴在動，唇形分明是\"斷刃\"兩個字。
卜凡的眉心突然發燙。
斷裂紋像被火撩了一下，順著脊椎往四肢竄。
他想起金袍男人說\"創造未來\"時的眼神，想起石縫裡那株倔強的新芽——原來那些碎片般的記憶，早就在命運裡埋下了線頭。
\"歡迎回家，吾之後繼者。\"
低沉的回響從四麵八方湧來，像古鐘在胸腔裡震動。
眾人猛地轉頭，隻見灰白色的混沌深處浮現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他穿著破碎的玄色長袍，胸口繡著的星圖正在緩緩坍縮，麵容與卜凡有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滄桑的冷硬。
\"你終於來了，承載我意誌的斷鏈之人。\"初代斷裂者的目光穿透眾人，直直鎖在卜凡臉上，聲音裡帶著某種近乎虔誠的期待，\"斷裂之地是所有時間線的繭，你體內的斷刃，是我用最後一縷殘魂祭煉的鑰匙......\"
\"我不是你的繼承者。\"卜凡打斷他的話。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掌心沁出薄汗，卻還是向前走了半步，\"我是卜凡，是從逗比小子熬成修仙大神的卜凡，是賴雪的小凡，是賴瑤的哥，是紫菱並肩作戰的同伴。\"他頓了頓，喉結滾動，\"就算這具身體裡真有你的殘魂......\"他伸手按住心口，斷裂紋在戰衣下灼得發燙，\"這裡，裝的是我自己的命。\"
話音未落，整個空間突然劇烈震蕩。
那些漂浮的時間碎片像被狂風卷動的紙片，紛紛炸裂成光點。
初代斷裂者的身影開始扭曲，他望著卜凡的眼神裡有震驚，有釋然，最後化作一抹輕笑：\"好......好個自己的命......\"
\"小心！\"紫菱突然撲過來，將卜凡往旁邊一推。
一道漆黑的裂痕如巨斧劈下，從眾人頭頂直貫腳下，灰白色的空間像被扯破的布帛，露出裂痕深處翻湧的暗潮——那是比混沌更濃的黑，其中隱約能看見無數發光的線，像活物般糾纏蠕動。
賴雪立刻抓住賴瑤的手腕，卜凡反手勾住紫菱的腰帶，四人在裂痕中墜落。
風聲灌進耳朵，卜凡看見賴雪的發絲被扯成亂麻，賴瑤咬著嘴唇強撐著沒喊疼，紫菱的指尖深深掐進他腰側——這些真實的觸感像錨，將他在混亂中穩住。
裂痕深處的暗潮越來越近。
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吞沒前，卜凡瞥見裂痕儘頭浮起一座模糊的輪廓——無數發光的時間線纏繞交疊，在虛空中勾勒出祭壇的形狀，中央立著塊黑玉般的碑，上麵刻滿他從未見過的古老符文。
\"抓住我！\"他吼了一嗓子，將三人往懷裡攏得更緊。
下一秒，黑暗將他們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