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禦器飛了半盞茶時間，落在一處被鬆濤覆蓋的山坳裡，碎石灘上還殘留著未散的靈氣餘波。
卜凡落地時故意踉蹌兩步，伸手扶住賴瑤的肩膀：\"小瑤瑤，哥哥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再飛——\"話未說完，他忽然頓住，垂眸看向衣襟裡鼓起的輪廓。
斷鏈核心隔著布料抵著心口，正以極規律的頻率震動，像顆迷你的心跳。
他伸手按住，指腹能清晰觸到那絲若有若無的震顫，連帶著識海深處的細針也開始輕顫。\"剛才那意識......\"他壓低聲音，眉峰微擰，\"不像是無極子的。
那老東西被反噬時魂體都碎成渣了，哪還有力氣留話？\"
\"小凡？\"紫菱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這位總愛束著星紋發帶的女修正蹲在石灘邊，指尖掐著星盤法訣，青玉色的星盤懸浮在她掌心，本應流轉如河的星軌此刻卻像被揉皺的錦緞，光斑支離破碎。
她睫毛輕顫，抬頭時眼底浮起擔憂：\"命律中樞被毀後，命運之線徹底亂了。
我試了三次推演，連咱們三日後的位置都看不清。\"
\"亂了好啊。\"卜凡扯了扯嘴角，可眼底的認真卻沒半分玩笑，\"要是什麼都能算到，修仙還有個屁意思？\"他話音未落，右側突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賴雪正捏著塊青銅殘片，另一隻手握著枚刻滿紋路的玉簡，指尖重重叩在殘片上。
\"雪姐？\"賴瑤立即湊過去，她本在替同門檢查外傷，此刻發尾的珊瑚墜子都晃出了殘影。
賴雪抬頭時，平日溫靜的眼底翻湧著冷意：\"這不是我們從青雲門密室取的那塊。\"她將殘片與玉簡並排放開，\"原品邊緣有三道雲紋暗刻，這裡卻多了道蛇形凹痕。
更要緊的是......\"她指尖拂過殘片表麵，原本晦澀的紋路突然泛起紅光，\"原品命律圖譜能引動命河回響，這贗品......\"
\"在引什麼東西過來。\"卜凡突然插話。
他不知何時走到兩人身後，掌心虛按在殘片上方，能清晰感知到那抹紅光裡藏著隱晦的牽引力，像根細若遊絲的線，正往東南方延伸。
賴瑤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本在給受傷的同門敷藥，此刻突然轉身麵向東南方，袖口滑落半枚火符：\"有人窺視！\"話音未落，她屈指一彈，火符\"唰\"地竄入空中，在離地三丈處炸開一片金芒。
眾人順著光網望去，便見東南方的霧靄裡閃過一道虛影，像是被戳破的水泡，\"啵\"地一聲散了。
\"是探識神念？\"紫菱握緊星盤，星盤邊緣的銀紋突然泛起血光，\"不對，這波動......像是被命律線包裹的靈識。\"
山風卷起幾片鬆葉，掠過卜凡的眉梢。
他低頭撫了撫衣襟裡的核心，震動不知何時停了，隻餘下些微熱度。
但方才那絲意識卻愈發清晰——\"命運尚未終結\"，此刻再品，倒像是某種預告。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尾微彎，可那笑意沒達眼底：\"無極子那老東西，怕隻是棋盤上的卒子。\"他伸手勾住賴瑤的肩膀，又朝紫菱和賴雪擠了擠眼，\"真正下棋的人，現在才把棋子擺上台麵呢。\"
\"那我們？\"賴瑤仰頭看他，發間珊瑚墜子蹭著他手背，\"要掀棋盤嗎？\"
\"掀什麼棋盤？\"卜凡彎腰拾起塊碎石，用力拋向空中，\"咱們得坐上去，當那個執棋的。\"碎石在半空炸成齏粉，他轉身拍了拍賴雪的肩，\"雪姐，贗品引的方向，和小瑤剛才炸的虛影方向一致吧？\"
賴雪垂眸看了眼殘片上的紅光，又抬頭望了眼東南方翻湧的霧靄，輕輕點頭：\"是。\"
\"那就有得玩了。\"卜凡從儲物袋裡摸出串烤兔肉，撕下半塊塞給賴瑤，又拋給紫菱一塊，最後將剩下的遞給賴雪時，指尖悄悄壓了壓她手背，\"走，咱們去會會這位棋手。\"
山坳外的霧靄裡，那道虛影又閃了閃。
這一次，它停留的時間稍長些，眾人隱約能看見虛影裡裹著半枚青銅碎片——和方才烏鴉嘴裡銜的那塊，紋路分毫不差。
賴雪望著那方向，將殘片收入袖中時，指尖觸到內側暗袋裡的另一塊碎片。
那是她方才趁眾人不注意，用縮物訣藏起的真正命律殘片。
原品邊緣的三道雲紋還在，此刻正隨著她的心跳，與袖中贗品的紅光形成微妙的共鳴。
\"小凡。\"她忽然開口。
卜凡正啃著兔肉，含糊應了聲。
賴雪望著東南方逐漸濃鬱的霧色，輕聲道：\"真正的殘片......或許該去霧裡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