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黑煙之中,大周軍士開始有序的撤退,首先入城的是弓手,他們兩人推著一輛戰車排列成四行,跑的飛起,戰場上弓手是最寶貴的,每個弓手能在戰場上發揮作用,都要兩三年的勤加苦練。
然後是火槍手、刀盾手,最後才是像張金這樣苦逼的長槍手,更苦逼的是,張金處於隊列的最左邊,他們這些長槍手要直麵敵人的刀鋒。
張金左邊第一排一百多人的距離就是城牆,周軍的半圓形大陣城門正前方,長槍手的外圍還有剩下的一萬多襄陽城的老弱組成的敢死隊。
張金知道,他們心目中的武神韓淮安正在哪裡帶領老弱和韃靼漢軍搏殺,作為大軍最後的屏障。
火槍造成的煙霧薄了不少,大群韃靼軍士如鬼魅般洶湧而上,張金瞪大著眼睛,死命看向前方,他擦了擦眼睛,我是真看不清啊!
遠處韓淮安方向幾萬人正在高聲呼戰,遮閉了敵人的偷襲,煙霧中似乎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是自己聽錯了,張金轉頭看向周圍自己的同伴。
有人像餓死鬼一樣,不停地吃著東西。
有人板著臉,仿佛彆人欠了他多少錢一樣。
還有人在咒罵著天氣,飄蕩的雪花從脖頸處鑽入衣服,在身體的溫度加熱後融化,好冰涼……
好像是聽錯了,剛才那些火器營的鳥人放的火槍聲把自己的耳朵都弄出毛病來了。
張金乾咽了口唾沫,但心裡還是不由得緊張起來,長矛杆幾乎被他攥出水來。
“沙沙”聲更響了,張金用足目力,向前望去。
漸漸消散的煙霧中,仿佛藏著頭吃人的凶獸,那“沙沙”聲仿佛是凶獸在咀嚼,張金被自己的臆想嚇得一個激靈。
似乎敵軍已經來了,就在外圍不遠處,他知道敵人比自己這邊多得多,整個戰場雙方的總兵力好像是一比四,希望他們被剛才的火器震撼住,隻要給他們半個時辰,他們就能退入城中。
“沙沙”聲音更大了一些,片刻之後,他終於做出了決定,“隊主,我好像聽到動靜了。”
隊主聞言,立刻睜大了眼睛,他側耳細聽,然後大聲叫喊:“韃子攻來了。舉槍!”
一聲一聲開始向遠處傳遞,敵人再不隱藏身形腳步,開始發起衝鋒,他們被這場景驚呆了。
煙霧之中,仿佛鑽出了無數惡鬼一般,直朝他們撲來。
張金和周圍兄弟一起,平端長槍,他以前都是站在襄陽的高大城牆上刺殺那些企圖登城的對手,這還是第一次麵對麵的和敵人正麵交鋒,他渾身顫抖了起來。
他的眼睛不自覺地落在敵兵身上,敵兵似乎看了他一眼,滿是惡意。
“噗噗噗……”對麵射來了密集的箭雨,身邊的兄弟有人倒下,由於視線受阻,是更後邊的敵人弓箭手的拋射,因為怕射到已經接近周軍的同伴。
更多的箭羽插在雪地上,箭羽顫動不休。
一支箭落下,正巧插在張金的腳麵上,鑽心的疼。
洶湧的人潮幾乎淹沒了他們。
韃靼人蜂擁而至,雪越下越大,加上還沒散儘的煙霧,雙方根本看不真切,隻能機械地端著長槍亂捅,兵刃交擊聲、垂死慘叫聲此起彼伏。
張金捅死了一個,隊伍開始有序地邊打邊退,地上鋪滿了雙方的屍體。
他腳麵插著一支鵰翎箭,移動受限,隻比隊友慢了一點點,全身就被三竿長槍刺中,肚子上留下好大的一個窟窿,腸子開始從槍洞中流出來,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隊長堅持到了快接近城門,身上的皮甲已經破破爛爛,被數杆長槍逼到了一個城牆突出的望塔角落。
他知道自己走不掉了,哈哈大笑,道:“還想趁煙霧偷襲,做夢!”
“噗!”長槍捅入胸腹,隊主慘叫倒地。
劇痛模糊了他的視線,前方的一切都變得隱隱約約,虛無縹緲。
“嘭!”他重重摔倒在地,臨死前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冬小麥已經種下了吧!這麼大的雪,明年一定有個好收成。”
九成正規軍已經退入城中,他們開始在城牆上,對下麵的敵人激射,掩護還在不斷後退的戰友。
箭矢一波接一波飛下,收割著城下韃靼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