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蘇芷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房間窗簾緊閉,不見天日,偶爾出來倒杯水,也是眼神放空,沉默得像尊雕塑。
顧夜懷幾次想開口,都被她周身那股拒人千裡的氣息擋了回來。
直到第五天清晨,她房間的門終於早早打開。
窗簾被拉開,陽光湧了進來,落在她臉上,竟有種洗儘鉛華的清明。
她重新坐在書桌前,攤開稿紙,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又成了這屋裡最規律的背景音。
日子不鹹不淡地淌過,蘇芷萱埋首於手劄的撰寫中,仿佛要將所有心神都傾注在那些醫理與經驗裡,忙碌得幾乎忘了時間。
這天下午,顧夜懷敲響了她的房門。
“暑期將至,要回家嗎?”
他倚在門框上,看著她筆下流暢的字跡。
蘇芷萱筆尖一頓,抬眸想了想,點頭:
“好。”
她將寫好的幾頁手劄仔細疊好,放進特製的木盒裡收妥。
“十七先放你這兒。”
她起身,從陽台抱過一隻半大的金毛幼犬,小家夥正歪著頭啃自己的爪子,
“你看它眉眼,長得太像大黃了。”
顧夜懷接過十七,小家夥似乎不情願離開蘇芷萱,在他懷裡扭來扭去,還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他的手腕。
幾個月不見,十七已經長開不少,抱在懷裡沉甸甸的,確實有些費力。
“嗯。”
他應了一聲,低頭看了眼懷裡掙紮的小家夥,又抬眼望向蘇芷萱,
“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明天一早的票。”
蘇芷萱將木盒放進背包,拉鏈拉到一半,又停住了手。
“不用,我可以。”
蘇芷萱垂眸,聲音平淡得像一汪不起波瀾的靜水,拒絕的意味卻清晰可辨。
她指尖輕輕摩挲著行李箱的拉杆,骨節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白,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堅持。
顧夜懷望著她挺直的脊背,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清冷的眼眸此刻更顯疏離。
他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哽住,最終隻化作一聲低歎:
“照顧好自己,彆受傷。”
語氣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像投入湖麵的石子,漾開微瀾便迅速沉寂。
次日天剛蒙蒙亮,高鐵站的廣播聲在大廳裡回蕩。
蘇芷萱背著雙肩包,拖著行李箱,身影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檢票口的指示燈明明滅滅,她刷卡進站時,腳步沒有絲毫猶豫。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寫字樓裡,葉潤盯著手環屏幕上那個移動的小紅點,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了兩下。
屏幕上的路線清晰地指向高鐵站,她眼神一凜,迅速將桌上的文件收攏進皮質手包。
起身時裙擺掃過椅子腿,帶起一陣輕響,快步離開了辦公室,門被帶上時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高鐵一路疾馳,窗外的風景從繁華都市切換成連綿田野。
數小時後,蘇芷萱拖著行李箱站在了熟悉的房屋門前。
“媽,我回來了。”
她推開虛掩的家門,聲音帶著旅途的微啞。
“哎,萱萱回來啦!”
陸瑤從廚房探出頭,圍裙上還沾著點點油漬,看見女兒的瞬間,眼眶就紅了,快步走上前拉著她的胳膊左看右看,心疼地咂嘴,
“瘦了,瘦了!
這在外頭肯定沒好好吃飯。”
話音剛落,客廳裡傳來腳步聲,兩個陌生男人跟著蘇淩川走了出來。
那兩人約莫四十多歲,眼神像帶著鉤子,上上下下把蘇芷萱打量個遍,毫不掩飾的審視讓空氣都變得粘稠。
蘇芷萱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掙開母親的手,微微頷首:
“爸,叔叔們好。”
聲音依舊平靜,卻刻意拉開了距離。
說完,她拖著行李箱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沒有絲毫停留。
“這孩子,坐車這麼久,快回去休息。”
陸瑤連忙打圓場,望著女兒的背影,眼底掠過一絲無奈。
蘇芷萱關上門的瞬間,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