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渾身發冷、幾乎要撐不住時,前方忽然出現一道白色的人影,在雨幕中格外顯眼。
等走近了,蘇芷萱才看清來人。
緊繃的神經驟然鬆懈,渾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乾。
她腿一軟,半跪倒在對方懷裡,抬頭望著那張熟悉的臉,聲音帶著哭腔和哀求,卻異常清晰:
“帶我走!”
葉潤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快得讓人抓不住。
她沒多說一個字,彎腰將蘇芷萱打橫抱起,快步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輕輕將她放在副駕駛座上。
蘇芷萱靠在椅背上,看著雨水瘋狂衝刷著車窗,模糊了外麵的世界。
車輪旁深陷的泥土被雨水衝刷得漸漸顯露出來,看得出車子已經在這裡停了很久,久到足以在泥地裡留下深深的轍印。
天剛蒙蒙亮,高速公路被瓢潑大雨吞噬,雨勢凶猛得像要把整個世界都衝刷變形。
葉潤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刮水器在玻璃上瘋狂擺動。
卻始終無法徹底驅散那片模糊的水幕,隻能勉強開出一條能見度極低的前路。
副駕駛座上,蘇芷萱靜靜地躺著,眉頭緊蹙,像是在夢裡承受著巨大的煎熬。
車載音樂的旋律輕輕流淌,卻蓋不住她壓抑的啜泣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眼角不斷滑落,浸濕了臉頰旁的座椅。
葉潤握著方向盤的手倏地一頓,她用餘光瞥了眼蘇芷萱,眼底瞬間漫上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騰出一隻手,從後座勾過一條柔軟的毛毯,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了易碎的蝴蝶,輕輕蓋在蘇芷萱身上。
隨後,她微微俯身,湊近蘇芷萱的耳邊,隱約間,那些帶著絕望的夢囈鑽進耳朵,讓她的心也跟著揪緊。
夢裡的場景依舊尖銳刺眼。
蘇芷萱蹲在牆角,周圍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們的手指戳向她,眼神裡的鄙夷和議論聲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爸媽都是為了你好,還能害你不成?”
陸瑤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我們現在還在,還能管你,幫扶你,等到了將來看誰還能幫扶你?”
蘇淩川緊接著開口,語氣裡滿是委屈和怒火:
“那些都是爸爸的兄弟夥計介紹的,人很靠譜的,能害了你?
爸爸好心好意給你介紹,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敢逃出去?
你讓外麵的人怎麼看爸爸?
十幾年來,爸爸養你,一家五口,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
說著,他的眼淚就湧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
陸瑤又接過話頭,帶著幾分不解和固執:
“你看村裡哪家不都是十七十八歲結婚的?
你現在上學,先相看著,現在社會好多人都沒有工作。
媽媽還以為你高中就不念書了,誰能想到你竟然偷偷考上大學了。”
她頓了頓,用那套老舊的觀念補充道,
“媽媽耳朵聽不見,耳聾好多年了,女人就應該待在家裡,相夫教子,男人是在外邊賺錢養家糊口的。”
“不要說了!”
蘇芷萱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對著他們嘶吼,
“我就不結婚,我這麼瘦,一結婚我就死,我就是不結婚……”
“滾!
哪有不結婚不生孩子的?”
蘇淩川被她的話激怒,指著她怒斥,
“都告訴你讓你好好吃飯,你看你瘦的骨頭都露出來,這是我們造成的嗎?
這是你自找的!
你還要怨天怨地,不結婚不生孩子,就是不孝,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說著,他一把抓住蘇芷萱的胳膊,用力往外拽。
“我不結婚,我就算是死也不結婚!”
蘇芷萱死死抓著門框,指甲都快嵌進木頭裡,眼淚洶湧而出,
“我今年才十八歲,憑什麼要剝奪我的人生,憑什麼?
我不結婚,我還在上學,你們不能這樣!”
“孽障,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
蘇淩川的怒火更盛,
“你看盈盈,她也一樣,在家早早就相看,你還是她的小姨,要做好榜樣!”
話音剛落,現實中,蘇芷萱眼角的淚又多了幾分,順著臉頰嘩啦啦地往下流。
“放心,我會跟他們好好說的,不會讓你嫁給一個比我還大的人。”
蘇璃月的聲音在夢裡響起。
“姐,可是當時你也說了讓我聽媽的話,”
蘇芷萱的聲音帶著委屈和無助,
“但是媽媽也很滿意,他們就是不經過我的同意。”
“不會的。”
蘇璃月的語氣很篤定。
“媽,人家都32歲了,你被騙了,這是我在學校的時候打聽到的。”
蘇芷萱急切地寫字,跟陸瑤解釋。
“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