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
圍城近一月,一步未進,可謂無功!
回到了晉陽城之後,爾朱榮卻是打開了城中府庫和城外的獸欄,儘取美酒牛羊,分發給隨著他出征的將士,大宴數日。
晉陽霸府之中,舞姬之姿妖嬈,喝了酒的眾將看得如癡如醉。
爾朱榮除了分發美酒牛羊,賞恤將士,還花費重金,叫來了氣氛組。
不隻是他這霸府之中有,便是城外六鎮兵的營地之中也有。
爾朱榮紅著臉,此刻卻沒有多少心思欣賞,喝了些酒後,便起身離開了。
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之中,早有人在屋中等待著。
慕容紹宗站在屋子裡,一點酒也沒有喝,被爾朱榮叫來的他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道爾朱榮想要做什麼?
爾朱榮喝了酒,腳步蹣跚,在王相的攙扶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王相很快被爾朱榮趕了出去,爾朱榮盯著慕容紹宗,卻見他拱手行了一禮。
“你心裡一定在罵我吧!”爾朱榮緩緩開口,帶著幾分揶揄,“甚至還在想,我不久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要攻破柏璧,後麵找了個理由就退兵了!”
慕容紹宗心裡的確是這麼想的,甚至,那日帳中跟隨爾朱榮的一眾將領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就算心裡想,慕容紹宗也不敢說出來。
“臣不敢!”
紅著臉的爾朱榮抬起了頭,在慕容紹宗麵前,吼了一聲。
“丟人啊!”
慕容紹宗一驚,沒有想到爾朱榮會如此表現。
“帶著十幾萬兵馬,卻被一座城擋住了一個月,最後還不得不借著下雨的由頭撤兵,我如今想來,心中還是憋屈,真是丟人啊!”
爾朱榮心中其實已經有些後悔了,不該如此輕易開戰。事實上,當初慕容紹宗勸他的話爾朱榮是聽在心裡的,可他當時下不來台。
如今,他一無所獲,還得消耗大量的儲備和金錢,用以安撫士卒將士。
純純的賠本買賣。
當然,錢糧的損失還不重用,真正讓爾朱榮憂慮的是爾朱氏恫嚇天下的武力經此一戰必然會受到質疑。
這才是最虧的地方!
作為天柱大將軍的屬臣,慕容紹宗一直恪守臣道,在合適的時候提出合適的意見。
此時,慕容紹宗也是一樣。
“秦王在河東經營已久,顯然早有預謀,天柱大將軍不必如此。便是易位而處,秦王帶著十幾萬兵馬,也攻不破柏璧城!”
爾朱榮笑了,道:
“可天下人不會這麼看,他們隻會看到自始至終,大野爽都待在長安城裡,絲毫沒有將我這個天柱大將軍放在眼裡,而我最後隻能灰溜溜的跑回來。”
爾朱榮說著,帶著醉意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幾分殺意。
“看著吧,那些不安分的人會一個個跳出來的。”
慕容紹宗拱手道:
“中原之地有賊,不足慮也,數千鐵騎便可平滅。臣所慮者,關中爾!”
聽慕容紹宗這麼說,爾朱榮坐直了,麵色也變得嚴肅。
“你說說看!”
“此次我軍攻打柏璧,秦王自始至終沒有出過長安。他手下至少有數千鐵騎和萬餘步兵可以調動到河東,卻沒有這麼做,非是不願,實乃不能。秦王若是出了長安,周圍秦、夏、靈等州之兵群起而攻之,他恐怕難以應付。”
慕容紹宗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我軍雖退,可秦王也並非如天下之人看的那麼遊刃有餘,他也是危機四伏,不得不小心翼翼。”
爾朱榮聽了,心情愉悅。
“有時候我是真不知道,你是會說話還是不會說話。”
慕容紹宗這個人,總是在他不願意聽實話的時候說實話,可效果卻是天差地彆。
“臣所憂慮者,經此一戰,秦王不會放任情勢如此下去,必然會收拾周圍的邊郡刺史,一旦他一統秦隴之地,連結河朔,到時候,便再無後顧之憂,將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爾朱榮點了點頭,慕容紹宗繼續道:
“我軍雖背靠河北,占據中原之地,財力人力遠遠強於關中,可這些地方人心不服,洛陽的皇帝心中也是積怨已久,若真的到了那時,恐形勢反複。”
洛陽必須要存在,因為晉陽無法代替這座大魏名義上的國都。不過,城池不能動,人可以動。
爾朱榮想著,問道:
“將元子攸遷到晉陽或鄴城,軟禁起來,又乾脆換個皇帝,你以為如何?”
慕容紹宗知道爾朱榮心中早有這個想法,可真的聽他說出來,還是有些震驚。
爾朱榮與他商議此事,顯然是將他當做了心腹。可慕容紹宗心中卻沒有一點得意,反而很謹慎。
“元子攸並無失德之處,且素有名望,善撫百姓,貿然換帝,恐惹天下啾啾。此時天下之勢,宜靜不宜動。”
爾朱榮撫摸著自己的胡須,算是認可了,平息了心中之意,又問道:
“你以為高歡、宇文泰兩人如何?”
慕容紹宗想也沒有想,便回道:
“皆人傑也!”
“如今我們與大野爽撕破了臉,這兩人應可以重用!”
——
長安。
柏璧之戰戰果傳來,長安城中慶賀不已。
本來還在打仗的賀拔嶽、宇文洛生等人,也退兵了,帶著所獲的戰果,回到了各自的州城之中。
冬十月,大著肚子的獨孤如產子,生三子李璉;冬十二月,高樂陵產子,生四子李琿。
秦王府中相當喜慶。
草原之上的部落首領借著此事,也帶著禮物來長安朝賀。
不過賀喜是真,這些或多或少被賀拔嶽、宇文洛生刮了一遍的草原部落首領想要來找李爽給他們報仇也是真的。
尤其是曹泥和厙狄乾兩人,可謂是相當的委屈。
他們與秦王府中眾將的關係都不錯,在眾人麵前,哭訴著。
“你們可不知道,那賀拔嶽真的不是個東西,圍了曆城數十日,差點把我的身家都打沒了!到了最後,我都快吃土了,他都不退。要不是秦王之威,我恐怕就見不到眾位兄弟了。”
厙狄乾一聽,也罵了起來。
“再不是東西能有宇文洛生不是東西,這小子我平日裡看他就是一副豺狼之相,果然吧,這次有了機會,就衝我們兄弟齜牙了。要不是我厙狄千秋人緣好,怕是真被這廝奪了家業。不打滅此獠,何以正人心!”
曹泥聽了,趕忙揮了揮手。
“不對不對,宇文洛生再不是東西,可夏州畢竟貧困,宇文洛生手中兵力有限,靈州的賀拔嶽才是心腹之患。如今整個靈州,除了曆城一郡,都被他納服了。經此一戰後,曆城也破敗的不能待了。我若不是走的早,也被他吃得什麼都不剩了。再讓賀拔嶽在靈州待幾年,恐怕就是西北一霸,難以收拾了,先打他才要緊。”
看得出來,曹泥雖然保住了部落的人馬,可吃得虧可一點都不小。
可比他吃虧的多的大有人在。
厙狄乾連忙道:
“靈州那地方早就被胡琛這幫人禍害的不成樣子了,再給賀拔嶽十年也不要緊,可統萬城的位置重要,還曾是胡夏之都,能容納五萬人,宇文洛生又不隻他一個人,還有他弟弟宇文泰在東夏州當刺史,聽說爾朱榮還給宇文泰增兵了。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會成為大患,時刻威脅關中。”
雙方人馬吵了起來,隨著侯景的到來,這場爭論到達了高潮。
“侯景,你來給我們評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