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霆有預感林墮會找上門來。
果不其然，對方坐到了他的眼前。
林墮拉下兜帽，雙腿分開，陷入柔軟的沙發一角。
肖霆忍不住欣慰一笑，這可是給他帶來撒旦教淨資產的小金豆啊。
他看著少年黑發淩亂，那在兜帽下露出的黑紅色眼睛被些許緊張焦慮點亮，隨後看他一眼又垂下去，肖霆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穩定看去。
接下來，他跟林墮隨便交流了幾句。
你的編輯怪物還好麼？
變身很帥啊！
那把鐮刀抽出來不會痛嗎？
啊不會啊，好想研究一下……
聊的都是之類，無關緊要略帶休閒的話題。
不知道為何，那披著岣嶁披風的死神殘念，每次靠近肖霆同學身邊的時候總是會消失不見，之前也是這樣。
這幾天踴躍的幻視再度湮滅在馭龍師身側，林墮繃直的脊背微微放鬆了一些，他雙手交疊腹部，安心地坐著。
就是閒聊也很愉快，因為很平靜，安心…像縮在角落，捧著裝有母親心臟的罐子一樣。
林墮忍不住呼出口氣問：“肖霆同學…你不把我交給九院嗎？”
對麵正在開薯片袋子的手停下。
“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林墮重複。
他垂下眼睛，手指扣緊。
他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他愧對了師父聞人淵和九院同學的信任。
他是撒旦教的內鬼。
他從九院寶庫取走了兩件蛇魔遺物。
不出意外，十月的尾巴蛇人長老會以此召喚出來自深淵的大魔，召喚出隻差一步登神的蛇魔暴君，掀起血紅的廝殺。
林墮的雙眼被平靜占據。
他本來想去自首的。
坦白，被關入九院監獄。
因為他必須拿出九院遺物，交換母親殘缺的被裝入水罐的心臟。
那可是他的媽媽。
但是……
林墮眼睛略微渙散了一下。
他從背叛者，變成了表彰者。
他從撒旦教的內鬼，變成了臥底撒旦教一朝覆滅撒旦教的正派學生——而這一切都是肖霆同學幫他圓的。
他……
稍微有點無法理解。
無法理解就想詢問。
因此他來了。
“啊？”
肖霆真不知道他這麼在意這件事。
他腦海裡過了遍林墮的話，忍不住唇彎成一條弧線：
“你哪裡做了不好的事兒？你做的可太好了，太對了，太棒了！”
林墮：……
林墮：？
肖霆是真心實意地感慨。
甭管過程如何。
單純唯結果論。
撒旦教全部灰灰，財產充公，座下天使成了十惡龍王會的天使…
這結果難道不是他全贏嗎。
邏輯清晰！
因此。
他為什麼要把林墮跟撒旦教之間，扭曲錯亂的關係遞交上去啊。
不要掀開人家痛苦的回憶啊！
再說。
肖霆頓了兩秒，掀起眼簾平靜地望過去。
聞人淵，林鬼九他們會不知道嗎？
看著被“太好，太對，太棒”六個字砸懵的黑發天使，肖霆是不信的。
就算他沒有出麵解決林墮這傻小子抱著九院寶物前去跟彆有用心的蛇人長老私下py交易的問題。
估計出手解決林墮身份問題的人，會是聞人淵。
手持乘騎百目夢魘的淵眼君王，以惡魔編輯師身份登頂封號級，成為東煌九大明牌封號之一，能夠以一筆之力徹底洗白和逆轉惡魔師形象的聞人淵，可不是什麼好好人性格。
撒旦教覆滅是一定的，絕對的。
肖霆嘴動了動，腦袋想了想，感覺整件事情裡麵，最沒什麼心眼的就是林墮了。
畢竟他是真的缺心眼。
是一尊生下來被純白造物主詛咒，降世而無心的死亡天使。
“做得很好？”林墮沉默了會，好一會才抬起頭來看向對麵的人影，“我…不知道。”
林墮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心很不安。
愧疚，負罪感，迷茫，不解，認命皆有。
良心不安。
好家夥，還真有人具有良心啊？
肖霆沉默半晌，看了他一下，挑了挑眉。
路易斯這家夥說得有一點，挺對。
林墮看起來冷冷淡淡，生人勿近。
但腦子還真有點軸啊。
開解不了，就上真招了。
肖霆扯著嘴角冷笑著，豎起手指頭：“你的命是我救的，對不對？”
林墮快速點頭。
肖霆抬起手。
臉部落下陰影。
沒有陰影覆蓋的另外半張迎著光的臉龐，爬上鱗甲，半邊眼眸是溫和的人類色彩，半邊眼眸是暴烈的地獄火顏色，注視著仿佛被魔王盯上一樣。
林墮看著肖霆同學張開的左手也變成了龍的獸爪，那獸爪撐著下巴，嘴裡的白氣變成龍的吐息。
“第二個問題，以後見到這張臉，你應該叫什麼。”
林墮不明所以。
在對麵麵無表情的目光中，他抿了下唇，快速回憶：“……老板？”
肖霆放下手掌。
隨著碎發落下的那一刻。
馭龍師臉上爬起的秘鱗一點點褪去，消失無影。
那種屬於極惡勢力的領袖氣質從他身上光速退走。
肖霆抬頭笑道：“對啊，所以你以為我們是什麼關係？我是老板你是員工，我們是共犯，我為什麼要把你交上去？”
思考掠過林墮的大腦。
是啊。
他們是共犯。
那天夜晚的記憶潮水般蘇醒。
仔細想來。
肖霆同學化身十惡暴龍，可是血洗天國晚宴，翻手捏死南韓古龍，隻手斬殺霓虹雷神，血潮橫推覆滅一塊魔都領地。
而自己……
試圖遞交九院寶物，助力撒旦教召喚蛇魔君王，卻不料反被詐騙，險些慘死蛇人窩。
“……”
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會覺得無語。
林墮拉低了帽簷。
囧。
“而且，你不要覺得你的身份，你那些難以切齒的秘密，是什麼天大的問題。”
肖霆在林墮怔住抬頭的時候，繼續低眉笑了下，跟他透了一下底。
空氣淺淺波動，聲線鑽入耳朵。
林墮聽懂他在說什麼之後，就是眼睛瞪大，拚命眨著眼睛，一臉震驚。
所以。
趙威廉其實也是他們十惡龍王會的一員。
如今斬殺多方勢力正在跟白鷹海軍對抗，距離風暴海暴君隻差一步之遙的趙威廉，是他們十惡龍王會現在的海外遠征大隊長。
而路易斯同樣是十惡龍王會一員。
他的真實身份是天災級彆的深淵魔神，曾經想暗算老板不料被捉拿，本體真身的一部分甚至都被肖霆同學抓回來打工，是他們現在的教會主教兼任財政官。
呃。
不貪君王遠征隊。
深淵魔神財政官。
好厲害。
而他……
而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有著異神之心的墮天後裔而已。
林墮陷入思考。
這樣一看。
他的身份和過去的經曆，似乎真的很不值一提…
‘全知之眼’開啟，金紋在眼前掠過，林墮的個人麵板很快出現在眼中。
看著他狀態欄裡的【自閉】轉換為【思考】，再轉換為【頓悟】，肖霆在心裡嘿嘿直笑。
一個人是成不了事的。
偉人都說過，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