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趕緊又把腦袋低了下來。
而隻是這一番舉動下來,周奕就確定了,他在說謊。
這番看似邏輯通順的話裡麵,隻有最後那句是真的,就是分開取現是為了避免引起注意。
“範忠良,你是不是覺得警察都不懂財務工作啊?”
“我……”
“你從四年前開始存錢,就意味著,你一年平均要從鄭光明的公司偷六七萬,每個月至少要偷五千,也就是鄭光明給你開的工資的十倍!”
周奕冷笑道:“可以啊,範大會計,你這可是絕世神偷啊。國家這是埋沒了人才啊,這要把你派到大洋彼岸去,三年偷導彈,五年偷戰鬥機,十年你能偷回來一個航母戰鬥群啊。”
一旁的夏宇沒忍住,直接樂出了聲。
可範忠良卻樂不出來了,因為他自己也知道,這個謊言相當的拙劣,他純粹就是抱著僥幸心理,想著萬一真能蒙混過關了呢。
這也是很多說謊之人的真實心理寫照,不要覺得犯罪分子個個都是智商高超的人物,很多時候就是硬著頭皮在說謊。
就跟上課在下麵的學生一樣,講台上的老師看得一清二楚,隻是懶得管你罷了。
“範忠良,既然你不肯說實話,那就換我來問了,畢竟機會已經給過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回頭可彆怪我啊。”
“等……等等……你要問什麼?”
周奕一愣,心說我要問什麼還得提前跟你打招呼嗎?
剛要開口,就聽範忠良說:“你要不讓我再想想?”
周奕一聽,知道他這是已經亂了手腳了,知道前麵的謊言太扯淡了,在權衡要不要說真話了。
行,那就給你添把火。
“可以。”周奕爽快地說,“我給你五秒鐘。”
“五秒鐘?這也太短了。”範忠良懵了。
“五。”
“不是,這就開始了?”
“四。”
“你等等你等等,我還沒準備好。”
“三。”
“不是,這也……”
“二!”
“等等……”
“一!”
“我說!”
周奕完全沒有搭理範忠良,伸出手自顧自地倒計時。
他知道,節奏要掌握在自己手裡才行,不能給對方任何辯解的機會。
周奕一拍桌子道:“行,那就最後給你一次主動交代的機會。”
範忠良連連點頭,他是知道主動交代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麼。
但事情可沒這麼便宜,極限施壓是打巴掌,給對方主動交代的機會是甜棗,但吃到了甜棗也得防止對方又開始飄。
於是周奕又開口補充道:“提醒你幾個關鍵詞,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付大慶、楊健、火葬場。”
這幾個字,讓範忠良的眼皮猛地跳了幾下,因為周奕明擺著是在告訴他,你做過什麼,我們都已經知道了,說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這就是審訊之中“你自己說和我們說性質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句話的威懾力。
幾乎沒有犯罪嫌疑人是不怕法律的,人們以為他們不怕,隻不過是法律的鍘刀還沒落到他們腦袋上罷了。
上一世周奕見過不少重刑犯,在法院宣布判處死刑的時候,有嚇哭的,有腿軟走不動道的,還有尿褲子的。
甚至那個殺害了陳嚴和其他無辜受害者,窮凶極惡,被捕時揚言自己不怕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黃金寶,在終審判決結果下來,維持一審的死刑判決時,他終於因為恐懼而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但那又有什麼用,一切為時已晚,死難者再也回不來了,判決隻是給他們一個交代而已。
所以範忠良也不例外,他之所以剛才要再想想,要爭取這個“自己交代”的機會,就是為了之後的量刑。
或許之前他還有所僥幸,但是當周奕說出那幾個詞的時候,他就知道,大勢已去了。
他今天是走不出公安局的大門了,接下來他能爭取的,就是到時候不被槍斃,死緩也好,無期也行。
他想活命,因為他原本就是為了活命,才做了這一切。
“警察同誌,我坦白,我交代,是我雇了付大慶殺了鄭光明。”範忠良頹然地說。
“可這不能怪我啊,我要是不殺他,他早晚都會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