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記得那個清晨。
五歲的我趴在棉被上，看著哥哥在對麵做鬼臉。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棉被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光痕。哥哥突然撲過來，我們扭打在一起，棉被被踢得亂七八糟。
"啊！"哥哥突然發出一聲痛呼，他的腳踝扭到了。我看著他皺起的小臉，心裡莫名地湧上一絲快意。但下一秒，哥哥就鑽進了母親的被窩。
"媽媽，好痛"哥哥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
我也想像他那樣鑽進母親的懷抱。我躡手躡腳地爬到床的另一邊，正要掀開被子，卻對上了母親突然睜開的眼睛。
"你到那邊去。"母親的聲音冷得像冰，她伸手推開了我。
我僵在原地，看著母親轉過身，輕輕拍著哥哥的背。她的動作那麼溫柔，是我從未得到過的溫柔。我感覺胸口堵得難受，喉嚨發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它們流下來。
從那天起，我明白了在這個家裡，我永遠都是多餘的那個。
上了中學後，我和哥哥的關係愈發惡劣。他成績優異，是父母的驕傲；而我隻能在柔道社找到一絲慰藉。每當看到父母對哥哥露出讚許的笑容，我就覺得胸口悶得發慌。
那天晚上，我推開浴室的門，卻看到了讓我終生難忘的一幕。
母親正在給哥哥擦背，她的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哥哥閉著眼睛，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放鬆表情。水汽氤氳中，這一幕美得刺眼。
"你們在乾什麼？"我的聲音顫抖得不像自己的。
母親猛地回頭，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哥哥也睜開了眼睛，眼神中帶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就在這時，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後領。我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就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父親站在我身後，臉色鐵青。
"滾出去！"父親怒吼道。
我踉蹌著後退，撞在牆上。浴室裡傳來母親的聲音："什麼事？"
"不，什麼事也沒有。"父親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逃也似的跑出家門，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那天之後，家裡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父母開始頻繁地爭吵，而哥哥看我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怨恨。
一個月後，母親帶著哥哥搬出了家。我站在窗前，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裡卻沒有一絲快意。
我開始逃避一切，整日泡在酒吧裡。柔道社不再去了，課也經常翹掉。隻有在酒精和女人的懷抱裡，我才能暫時忘記那個永遠得不到母愛的自己。
直到那天，我接到醫院的電話。
哥哥出了車禍，生命垂危。
我站在病房外，透過玻璃看著裡麵蒼白的麵容。母親坐在床邊，握著哥哥的手，就像多年前在浴室裡那樣溫柔。
"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護士對我說。
我推開門，走到病床前。哥哥的呼吸很微弱，但看到我時，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對不起"他艱難地說，"那天在浴室其實是我要求的"
我愣住了。
"我一直很羨慕你"哥哥的聲音越來越輕，"羨慕你能那麼自由而我隻能活在母親的期待裡"
我的心猛地揪緊了。原來這些年，我們都活在彼此的陰影裡。
哥哥的手漸漸冰涼，監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母親撲在哥哥身上痛哭，而我站在原地，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原來我們都錯了。
錯把母愛當成了枷鎖，錯把親情當成了戰場。在這場無謂的爭奪中，我們誰都未曾真正得到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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