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康斯坦丁又有些後悔了。
他後悔自己忍不住跑了上來,上一秒,他還在想著“去他嗎的,我總不可能這輩子都躲著這條街,躲著愛瑪”,可下一秒,工作室裡飄來的顏料與油彩的混合氣味就鑽進了他的腦袋,這味道太過熟悉,簡直就像是她還活著的時候一樣。
在記憶裡,她的手肘確實沒乾淨過,總是沾著顏料。
“這畫畫錯了。”他叼著煙走到花瓣麵前,看著那個女子的淡紅色長發,暗淡的煙氣在眼前飄散,又沾染在畫布上的女子麵頰,讓康斯坦丁不由得有些失神。
“發色不對,朋友。”
“看來你們真是愛瑪的朋友——我隻是聽說了她的事,確實沒見過她本人。”畫家鬆了口氣:“這事很詭異,從搬進來之後,我就聽到了她的事,然後一直在畫這幅畫。”
“是啦。”康斯坦丁走到窗前,順著玻璃看向下方的街道,堅硬的水泥地麵此時一塵不染,看不出曾經沾染過血色:“聽說她被一陣怪風吹下去了對吧?”
“對。”
康斯坦丁沒有接著說話,他在想,這樣的高度,愛瑪大概死得不太漫長?隻是不知道是否在墜落前尖叫過,痛苦過,求饒過
她有沒有怨恨過自己?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這裡沒有惡魔,隻有他自己的記憶泛起回響。
我得走了,他心想,除了噩夢,這裡什麼都沒有。
這就算告彆了,愛瑪,親愛的.對不起。
“有愛瑪的信嗎?”馬昭迪突然在旁邊問道。
“沒有。”畫家搖了搖頭:“隻有一個包裹,我把它退回了郵局,但是.”
“但是?”
“但是郵局在下午就出事了,有個瘋子司機把大巴開進了裡麵,據說儲存室徹底被創碎了,鐵櫃子被全部壓扁——所以不管那個包裹裡麵有什麼,恐怕都已經完蛋了。”
馬昭迪和康斯坦丁對視一眼,並沒有特彆驚訝——不如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們還需要去郵局看看嗎?”
“.回去吧。”
在下樓的時候,康斯坦丁又點了根煙,馬昭迪看得出,他的狀態不太好,饑腸轆轆,缺乏睡眠,也許還有點傷心。
按照英國人的說法,大概就像是大雨過後,走在路邊的那種濕漉漉的流浪狗。
還被路過的人踢了一腳。
走回大街上後,他又勉強罵了幾聲,抱怨著該死的雨,該死的地鐵,還有該死的紐約,和他身在倫敦的時候幾乎沒什麼區彆。但他很快又重新安靜了下來,馬昭迪猜想,他此時大概是沒力氣再裝出平日裡的那副混球態度了。
“你想去吃點好吃的嗎?”馬昭迪率先提議道:“美食有助於舒緩情緒。”
“老馬,我現在隻想睡覺。”康斯坦丁不耐煩地回答道:“彆的什麼事都不想乾,彆煩我了。”
馬昭迪頗為無奈,但對於康斯坦丁此時的emo情緒確實沒什麼辦法,當他拒絕溝通的時候,這種心情隻能靠他自己消解。
“嗨,約翰。”
女人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康斯坦丁下樓的腳步陡然停滯。
“愛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