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定義,在這一刻被熔山龍徹底重塑。
如果說先前“噬龍棘”的啃噬是尖銳的、局部的酷刑,那麼此刻,那遍布全身的漆黑液體,就是一場淹沒理智的、來自生命本源的崩解。
它龐大的身軀,本就是一個移動的火山,一個蘊藏著無儘熱能的熔爐。此刻,這個熔爐卻在被一種冰冷的、死寂的力量從內部瓦解。
“吼——!!!”
一聲震徹天地的悲鳴,不再是憤怒的咆哮,而是純粹的、源於靈魂深處的痛苦哀嚎。
遠方那座移動的“火山大陸”開始劇烈地顫抖,大量熔岩如同嘔吐物般,不受控製地從它背部的排熱器官中噴湧而出,混雜著大量墨綠色的、散發著劇毒惡臭的濃霧。
那是它在試圖排出體內的異物!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那些漆黑的液體,死死地附著在它的臟器與血液上,貪婪地將其生命物質轉化為自身的一部分。無論熔山龍如何翻江倒海,如何噴發岩漿,都無法撼動它們分毫。
意識到這一點後,這頭古老的巨獸做出了最原始、也最決絕的反應。
它要將自己,變成一個真正的煉獄!
恐怖熱量,以它那巨大的排熱器官為中心,驟然向全身擴散!它體內的溫度,正在以一種違背常理的速度瘋狂飆升!
一千度、三千度、五千度……
足以熔化世間絕大多數金屬的恐怖高溫,在它的體內瘋狂肆虐。它那如同岩漿般流淌的血液,此刻變得更加熾熱、粘稠,閃爍著刺眼的白光。
它在用近乎自焚的方式,試圖將那詭異的漆黑液體徹底蒸發、燃儘!
這一招,似乎起到了效果。
在超乎想象的高溫炙烤下,那些原本無往不利的漆黑液體,其侵蝕與同化的速度驟然放緩。它們的行動變得無比遲滯、艱難。
遠在旗艦之上,雷克薩和伊莎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撲麵而來的、幾乎要將空氣點燃的恐怖熱浪。
“它在做什麼?自爆嗎?”雷克薩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即便有魔法護盾的保護,那股熱意依舊讓他感到有些口乾舌燥。
“蒂拉”的嘴角,那抹神秘的笑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濃鬱。
精神世界裡,席拉興奮的聲音再次響起。
“它在給自己加熱,還挺聰明的!”
蒂拉的意念冰冷如霜:“它的溫度正在急劇升高,已經快要達到‘深淵同化’液態形式的臨界點了。再這樣下去,你的力量會被壓製。”
“哎呀,姐姐你太小看我了!”席拉的語氣充滿了小小的得意,“想靠高溫阻止‘深淵同化’?它也太天真了!這點溫度,還遠遠不夠。”
“而且,我早就猜到它會這麼做了。畢竟,體內進了不乾淨的東西,當然要好好‘消毒’一下。”
“它體內的‘種子’已經擴散到它的四肢百骸,數量也足夠多了。”
“是時候開啟二階段了……”
伴隨著席拉那如同魔鬼低語般的宣告,熔山龍體內,那場無聲的戰爭,進入了全新的階段!
在極致的高溫之下,那些被壓製得的漆黑液體,並未如熔山龍所願那般被蒸發殆儘。相反,它們在席拉的意誌操控下,開始了驚人的形態轉變!
嗤嗤嗤——
粘稠的液體,在高溫中迅速“蒸發”,卻並非化為虛無,而是分解成了億萬個肉眼不可見的漆黑光粒!
這些光粒,正是“深淵同化”最原始、最本質的“種子”形態!
它們無視那足以熔煉萬物的高溫,如同擺脫了枷鎖的幽靈,在熔山龍滾燙的血管與經絡中肆無忌憚地亂竄!
“它想用高溫對付液態的我,那我就變成不怕熱的粒子形態。”
“接下來……該讓它嘗嘗,什麼叫真正的絕望了。”
下一刻,那些在熔山龍體內瘋狂遊走的漆黑光粒,在席拉的意誌下,開始了新一輪的重組與變形!
它們不再彙聚成液體,而是以那些殘留的、未被排出的“噬龍棘”為核心,迅速凝聚、固化!
轉瞬之間,一根根更加猙獰、更加銳利的漆黑棘刺,在熔山龍的五臟六腑、骨骼脈絡之中憑空生成!
這些新生的“深淵棘刺”,不僅繼承了“噬龍棘”吞噬生命力的特性,更帶上了“深淵同化”那不講道理的侵蝕屬性。
它們瘋狂地紮根、生長,將熔山龍的血肉組織當成自己的土壤,將它的生命能量當成催生自己的養料!
“噗——!”
熔山龍再也無法維持身體的平衡,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一口混合著漆黑物質與熾熱熔岩的龍血,從它那巨大的口中狂噴而出。
痛苦!
比剛才溶解般的痛苦,更加劇烈、更加直接的穿刺之痛!
如果說剛才是在溫水裡被煮熟,那麼現在,就是被丟進了布滿刀刃的滾筒裡瘋狂攪動!
它終於明白了。
自己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死局。
想要對抗那種詭異的液體,就必須維持體內的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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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隻要維持高溫,那些液體就會化作無數微小的“種子”,變成另一種形態的“棘刺”,在體內瘋狂破壞。
而想要將這些棘刺排出體外,它唯一的辦法,就是像之前那樣,進行一次劇烈的岩漿噴發,將它們連同自己的血肉一起衝刷出去!
可一旦噴發,它體內積蓄的恐怖高溫就會隨之宣泄,溫度必然會大幅下降……
到那時,那些被排出的、未被排出的“種子”,又會重新化作那無孔不入的漆黑液體,開始新一輪的侵蝕與同化!
這是一個完美的閉環,一個為它量身定做的、永無止境的折磨地獄!
要麼,被高溫下的棘刺活活刺穿內臟,崩潰而死。
要麼,在降溫後的液體侵蝕中,被徹底同化,淪為對方的一部分。
“吼……嗚……”
古老的巨獸,發出了類似嗚咽的悲鳴。它那龐大的身軀,因為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極致痛苦而劇烈地抽搐著。
每一次抽搐,都會引發小規模的火山噴發,將大量的岩漿與被汙染的血液拋灑向天空,如同在下一場末日之雨。
旗艦上,雷克薩與伊莎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她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頭在痛苦中不斷噴發、不斷哀嚎的巨獸,看著那些混雜在岩漿中的、若隱若現的漆黑物質,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們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這是一場……戲耍。
一場由那個看似柔弱無害的銀發少女,主導的、殘忍至極的虐殺!
精神世界中,蒂拉的靈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見識過無數邪惡的力量,見識過最深沉的黑暗,但沒有任何一種,能像席拉的“深淵同化”這樣,將“不講道理”這四個字演繹得如此淋漓儘致。
靈活、多變、狡猾、且直指獵物的弱點。
她甚至能根據對手的應對方式,實時調整自己的形態與策略,將獵物一步步逼入無解的絕境。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力量了。
這是一種……規則。
一種名為“席拉”的、霸道無比的捕食規則!
“姐姐,你看,它現在是不是很可憐?”席拉的聲音再次響起。
“它現在肯定很糾結吧?是該選擇被紮死呢,還是選擇被我吃掉呢?”
“嘻嘻……不過沒關係,很快它就不用再煩惱了。”
席拉的意念中,透出一股不寒而栗的貪婪與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