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春正月,朔日。
雞鳴時分,天還未亮左將軍府侍從便忙活著布置帷帳、席位。
至於幕府之外更是早早便有儀衛持戟、舉幡分立兩側,威武異常。
隨著天邊逐漸泛起了魚肚白,街道上依舊透著刺骨的寒意,不過幕府之中卻已然熙熙攘攘,好不熱鬨。
幽州刺史國淵、瀛洲刺史氏儀、遼州刺史邴原、涿郡太守公孫昭、漁陽郡太守華歆、章武太守孫邵、高陽太守任峻、河間相管休、渤海太守沮授等等,除並州、青州外,魏哲治下諸郡太守幾乎悉數到場。
除此之外,戲誌才、田豐、趙雲、華佗、田疇等幕府僚屬也都身著官服、腰佩印綬,打扮莊重的在議事廳外間院落等候著。
由於眼下乃是正旦,所以眾人都是笑臉盈盈相互寒暄著。
隻不過言語之下,不少人都在互相打量著。
比如剛剛回到薊縣的沮授就看著不遠處的田豐微笑頷首,主動釋放善意。
田豐見狀也沒有冷臉,亦是回之以禮。
畢竟他隻是性情剛直,又不是腦子有問題,正常的人際往來他還是懂的。
與此同時,院落中的其他人也在做著類似的事情。
一番打量之後,沮授心中不由一陣暗自歎息。
傳聞果然不假,如今幕府治下確實是青州人一家獨大。
相比之下,軍中這種情況反而要輕一些,主要將校多來自於天下各地。
如果按照地域來劃分團體的話,其實主要就是幽州人與青州人。
至於像沮授、田豐這樣的冀州人,如今還隻能算是邊角料,不足一提。
然而沮授用心觀察了片刻之後卻發現,此間眾人貌似並不以鄉黨論交。
亦或者……鄉黨與否並不是他們主要的立場。
比如安東大都護元駿,本身也算是老幽州人,但卻與上穀太守劉肅、右北平太守南竭等幽州鄉黨並不熱絡,反而與青州人談笑甚歡。
至於去歲被魏哲從幽州乾吏中簡拔的上穀太守劉肅、右北平太守南竭,也沒有困於一隅之見,反而主動向任峻、沮授等外州人釋放善意。
倒不是他們想要竄連搞什麼大陰謀,而是純屬出於政治生物的本能。
當察覺到這一點之後,沮授本以為在幽州人內部可能還有遼東人一派。
然而轉念一想,沮授便主動否定了這個想法。
相比於地域之分,恐怕遼東元從才是那些人身上最大的共性!
所以劉肅、南竭等人其實與他、田豐、任峻等人一樣,都是後來的新人。
想到這裡,沮授對幕府局勢頓時明晰不少。
至少在聽他們寒暄的時候,多多少少已經能猜出一些言外之意了。
然而沮授卻不知道,如今幕府治下最大的一個團體其實是講武堂一派。
雖然從講武堂出來的士子、將校如今大多還在中下層,但他們的人數卻是最多。
尤其是在屯田體係之中,幾乎完全都是這一批人在掌控著。
與之類似的還有遼東郡學、樂浪郡學出身的官吏,悄然間早已遍布幕府各處。
魏哲從未光明正大的頒布什麼“招賢令”,但他卻是實實在在的踐行唯才是舉。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於麾下文武的某些動靜魏哲其實心知肚明。
正所謂:
黨外無黨,帝王思想;
黨內無派,千奇百怪。
隨著身居高位日久,魏哲算是越來越理解這句話。
作為幕府之主,他自然是希望手底下的人都不結黨、不營私。
但是聖人不好找,更不好做,大部分人其實都是俗人。
所以魏哲漸漸學會用人性去看待問題,而不是用聖人的標準去要求下屬。
畢竟人有愛憎好惡再正常不過了,隻要魏哲保持均衡,幕府就不會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