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萍、韓雙翠兩個女人在忐忑地談家常。“那一次，我們上茅山玩不該嘴作淡的。我們九個婆媽媽的你一句他一句，說中共、新四軍不好，結果被逮住了，押到薑家大會場前邊，我嚇殺了，生怕拉了去槍斃。”李華萍心有餘悸地說。“是啊，我也嚇殺了，心口塘裡彆彆的跳。新四軍女乾部範巧玲叫我勸勸我家沈椿亭，說放下武器，停止作惡。當時我隻有點頭的份兒，哪敢說其他什麼的呀。”韓雙翠兩隻手活活地說。
“王真修她就不曾逃過這一劫，被槍斃掉了。”“華萍呀，我們也想不到她個老女匠怎那麼膽大沒魂，手上竟然有五六條人命。一上來我們稀裡糊塗地跟在她後麵說，哪曉得個個口無遮攔，瞎說一通。”“我說呀，一個女人家，不要怎麼能，能狠了就容易惹下大禍。你要能，就要能走能飛，一輩子過英雄生活。否則，你就得安安穩穩過個普通的女人生活，活到終老。”
韓雙翠這會兒手不活了，抹了額角上的頭發說：“華萍呀，你不曉得的，今日一大早，我們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說是張勤太夜裡死在鋪上，七孔流血。”李華萍摸著鬏兒說：“這肯定是人在他吃的碗裡下了毒藥。”“是的，個個都說他臉上的大黑斑是毒死的症狀。可是，是誰下的毒藥呢？”“看來這是無頭案，什麼線索都沒有。”
韓雙翠抬起頭問道：“張勤太他平時有沒有得罪哪個？”李華萍撐住自己的頭想了一會，說道：“談他得罪哪個，他哪個都不曾得罪過，……唉，夠得是張區長的小夥張華邱結婚跟新娘子朱漪蘭拜堂分招時，下麵的區公所、鄉裡的官兒都出了叫錢，他說了侮辱人的話，人家對他下了手，叫他完蛋。”韓雙翠點著頭說：“這一說，看來是那些官兒們下的毒。”
“韓雙翠呀，那次評四大美女之後，你們四個女匠到雅士達大廳裡受到李縣長的怎樣的接待的？”“嗯，李縣長和費上校跟我們四個人見了麵，握手擁抱，之後就賞了我們每人一個玉如意，一把花紙扇，一個花手帕，一個紅褡褳，一把小桃木梳子。另外拍了五六張照片，但我到現在都不曾望到。”“怕的你們就望不到了。拍照片的李先生在南邊的李家堡被不曉得哪裡飛來的子彈打殺了。”“啊呀，這我們怎得望到照片啊。”
李華萍給韓雙翠倒了杯白開水，說道：“夏雅晴、你、金巧粉和葉桂香四個美女是評出來的，人家說，你們四個人裡麵真正出色的是你和金巧粉兩個。金巧粉她是生得嫩氣，皮膚粉嫩，談臉形你確實比她漂亮，可惜你沒她會打扮。”韓雙翠漾著身子說：“美女要生在太平年代裡才好的。亂世當中弄得不好，命就不值錢，女人身子賤得很，這個男人要摸你，那個男人要調戲你，你還不敢翻臉，隻好頭打扁了當帽戴。要麼就要像金巧粉的，她個細女匠放得開，說陪酒就陪酒，說跳舞就跳舞，聽隨你男人吻嘴、摸頭。”
李華萍歎了一口氣，說道：“夏雅晴真個不幸，回了周區長幾句，被個周區長拳打腳踢，罵她是個賤貨，既不能養兒子，又不能做點家務活，隻曉得個呆怪，一天到晚的死玩，還偷人。夏雅晴被打傷了之後，當天就上了穆家堡回娘家去了。夢唄，周瘌子這之後怎得要她呢？夏雅晴她這回呀，被捧住屁股滾路了。唉，你夠曾遇到過金巧粉啊？”韓雙翠扭了扭身子，說：“金巧粉她個細女匠住在鄉下，倒哪遇得到她啊！說實在的，像她這樣蹲在鄉下反好，不再拋頭露麵，就在家裡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一生中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李華萍說：“夏雅晴這個女匠人是長得一等一的漂亮，可她平日裡說話全沒個數，衝裡衝氣，不曉得個未來過去，周區長終於容不得她了。說起來，我們這些女匠真的命賤，反不如種田人家的女匠自由自在。劉文華這個蟲好起來，把我抱在他懷裡喂我吃東西，蟊起來對我拳打腳踢。事後，我還要對他一臉笑，不然的話，就叫個討打。”韓雙翠說：“我家沈椿亭也是個蟊蟲，好起來對我噓寒問暖，蟊起來就全不像個蟲，打得我沒處招架。”
“說什麼呢？女人就是男人的吃貨，每天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們男人才快活。”韓雙翠歎了一口氣，說：“你打扮漂亮，遇到不好的男人還要惹禍。那個李文秀，你看到過的，她做了夏起龍的小老婆，打扮不但漂亮，而且還很時髦。夏起龍的兒子夏雲涵按住她要腐化，夏起龍他不怪兒子，卻怪李文秀作騷，李文秀分辨了幾句，夏起龍竟然將她活活打死。李文秀下葬的時候，娘家也不曾來一個人，你說她死得多淒慘啊！”
李華萍一聽，大驚失色，帶著哭腔說：“唉，女人怎這麼命賤的，當今時代真的不該生啊！”韓雙翠說：“華萍呀，不管在什麼時候，女人就不能怎麼漂亮，要麼你就要能走能飛。”
李華萍拍著手說：“韓雙翠，你說的話還就不錯的。女人漂亮出眾的話，就成了鮮貨，跟前湧來的全是綠頭蒼蠅，趕都趕不掉。這你吃飯睡覺都不得安穩。”韓雙翠也歎了口氣，說：“說來說去，女人的命賤。你不漂亮嘛，就流落低層做下層人；漂亮吧，又會招惹蒼蠅。有本事的女人，能夠闖蕩江湖，或者躋身於官場、商場、學校、醫院，乾一番自己的事業，堂堂正正，那做個女人多有體麵啊！”
韓雙翠扭了扭身子，說：“華萍呀，我以後再也不敢到其他莊上了，落到中共手裡，弄得不好，再五花大綁，押到台上，惶就惶殺了。”李華萍低著頭說：“以後我們這些女匠隻有團在鸞匠跟前，過一天算一天吧。那次在薑家，我被個男人抓住膀子壓住我的頭，多難受呀，沒辦法我隻得低下頭往台上跑，多怪我跟在王真修她後麵說新四軍的壞話，值得打嘴。”
韓雙翠說：“唉，外邊打槍，肯定鎮上出了什麼事。”李華萍一聽，急忙打開窗戶朝西邊張望，韓雙翠站過來說：“怕的是有情況。唉，這年頭我們這些人不管在哪裡都不得安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