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有點綠啊?”錢進看著水蜜桃罐頭表麵的綠色有點害怕。
魏香米解釋說:“嗨,這是前年過年的東西,去年開春就打算發給五保戶,結果忘在倉庫了。”
她又滿不在乎的說:“不過你放心,我有數,裡麵桃子沒事,壞不了,你刮掉上麵那層綠的一樣吃。”
錢進剛要張嘴。
魏主任又問:“怎麼了?你介意?”
“要是介意我給你換成鈣奶餅乾或者汽水什麼的,不過不如水果罐頭實惠。”
錢進苦笑:“不介意,一點不介意,反正沒長蛆。”
魏香米點頭:“對嘛,不影響吃,不信等你嘗嘗,還是一樣甜。”
“對了,你身體素質挺好的,整天跟一頭公牛似的強壯,怎麼突然病倒了?真叫人心疼。”
最後的話說的很溫柔。
錢進解釋說:“昨晚抓了個偷車賊,不過沒事了,魏主任你挺忙的,要不然你先忙?等中午有空了再過來唄。”
魏香米嬌笑:“怎麼了?我怎麼感覺你好像要趕我走?”
“哪能呢!”錢進訕笑。
您感覺可真準。
魏香米往四周看看,問道:“小魏老師沒來照顧你?我聽說你倆處對象了,是嗎?”
錢進說道:“是是是,不隻是處對象了,魏主任你正好來了,我正準備跟咱居委會申請一下,我準備跟小魏老師結婚了,等我病好了就去登記。”
魏香米說道:“嗨呀,你們年輕人著什麼急?小魏老師是個好姑娘、好同誌,我可喜歡她了,但是!”
“你倆認識時間不久吧?我怎麼記得沒倆月呢?怎麼這麼著急要結婚?”
錢進說道:“我倆其實一見鐘情了。”
魏香米白他一眼:“彆搞這些資產階級和封建地主階級的糟粕。”
“姐是過來人,姐告訴你,婚姻是大事,革命伴侶是要陪伴終身的。”
“我非常喜歡小魏老師,我非常讚同你跟小魏老師在條件成熟以後結成革命伴侶,但是!”
錢進無語。
煩死了。
魏香米那邊苦口婆心:
“姐得勸你一句,婚姻大事不能兒戲,你倆要多相處、多了解,你剛回城不到半年,平時總在勞動突擊隊接觸一幫男同誌,這樣著急結婚可不行。”
“那什麼,從這周末開始你彆去支農了,姐給你介紹幾位女同誌接觸一下,從中選一位合適的當革命伴侶。”
錢進無奈的說道:“真用不著,剛才趙波還給我介紹他妹妹來著……”
“他妹妹不行,”魏香米樂了,“他表妹是吧?我見過,雖然說尋找革命伴侶更重要的是思想和素質的匹配,但相貌也得湊活的過去。”
“你知道的,我從不在人家背後說壞話,可我得說句實話,小趙他表妹。”
猶豫了一下她為了影響還是打了個比方:“抗戰年代,鬼子那些禽獸不如的東西見了可能都不會去侮辱她。”
錢進忍不住笑了:“那我得見見……”
肋間一陣生疼。
他解釋說:“一般醜的我不見,可醜成這樣的我想開開眼界。”
魏香米批評他:“你這想法可不對,人家又不是自願長的醜,你可以不去跟人家談對象,但不能笑話人家。”
錢進弱弱的解釋:“您說的對,我突然有點累,想歇歇。”
魏香米說:“感冒發燒就得多休息,這麼說定了,禮拜天我給你介紹我大侄女跟你認識。”
“放心,姑娘相貌比小魏老師隻差一丟丟,學問比她隻差一點點,可家庭成分比她好一大塊!”
她穿好衣服離開。
錢進喊道:“大軍哎!”
門打開,張愛軍探頭進來。
錢進說:“鎖門,從外門給我鎖門,有人來問就說我睡了。”
張愛軍點頭離開。
魏清歡臉上流汗。
她出來以後憤怒的看錢進。
錢進問道:“你要不要喝點牛骨頭?趙波家的頭盆湯。”
他又無奈解釋:“大家跟我逗樂子呢,哪是真要給我介紹對象,人家都知道咱倆處對象了!”
魏清歡擦汗,突然笑了起來:“我也跟你逗樂子,還能真衝你發火?”
“人家給你介紹對象是人家的事,又不是你的事。”
“可熱死我了。”
她用手扇風,簡簡單單的肥皂味竟然也很好聞。
門鎖鎖了一上午。
錢進總算好好歇了歇。
到了晌午頭不行了,徐衛東頂著滿頭冰碴子撞進門:“怎麼還鎖著門呢?趕緊打開,得時不時查看他情況,他要是燒迷糊過去咋弄?”
張愛軍解釋:“裡麵有人。”
魏清歡急忙開內門招呼:“大軍哥,開門吧。”
門打開。
徐衛東眼神飄忽不定:“小魏老師,我來的不是時候呀。”
魏清歡接過他手裡的挎包,說道:“怎麼不是時候?你來任何時間都是好時候。”
“彆瞎尋思,鎖門是為了讓他好好休息,他上午睡了一覺。”
徐衛東恍然大悟。
他進門就嚷嚷:“兄弟你這身子骨不抗造啊,怎麼回事,還沒結婚你骨頭怎麼就成糠蘿卜了?”
錢進把昨晚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徐衛東一聽有人來偷他自行車,頓時拍大腿說道:“你下次叫上我,這種人必須得當場先打他一頓!”
魏清歡給他倒了一杯茶。
徐衛東擺手示意用不著:“我不是來喝茶的,是來給我老哥治病的。”
“來,家夥什拿出來!”
他從挎包往外掏。
掏出來一個個的小罐罐。
錢進看著古色古香頓時眼前一亮:“是不是古董?”
徐衛東說道:“72年的古董?”
“這是拔火罐的家夥什,我家72年買了給我爹拔火罐用的,不過我爹沒用上,它其實是新家夥。”
錢進使勁擺手。
可彆來這一套。
就徐衛東那技術,他怕自己被拔熟了。
徐衛東跟他極限拉扯:“你快來吧,不用不好意思,我好不容易才逮著個感冒的……”
“把他轟出去,小魏老師把他給我轟出去!”
“轟誰呀?”邱大勇笑聲從外麵響起。
錢進眼睛一亮。
這是大哥來了!
百萬大哥!
錢進坐起來招呼他坐下:“大勇你怎麼也來了?”
邱大勇說道:“我剛才回來準備吃飯,聽說錢哥你感冒了?怎麼回事,這天能把你給感冒著?”
“是不是身子骨太虛了?把我那天給你的老山參泡上,那東西管用。”
錢進暗道我就是把我自己泡了也不能泡那老山參。
為了保住老山參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不是氣血的事,我是身子骨成糠蘿卜了——這是咱們徐大夫給的診斷。”
邱大勇一拍手說:“那我帶的禮物真帶對了。”
他從挎包裡掏出個報紙包,層層揭開是塊油光發亮的物件。
“虎骨!”徐衛東震驚的問。
邱大勇詫異:“你還認識這個呢?”
錢進感興趣的問:“還真是虎骨啊?你能弄到這個?”
邱大勇解釋說:“跟老山參一起帶回來的,都是準備用來給領導送禮的。”
“不過我們全是野狐禪,連路子都找不到,或者說這就是老天爺的天意,這些東西是給你準備的呢!”
錢進沒客氣。
虎骨可是珍貴東西!
估計在商城又是個好價格!
他留下虎骨卻不讓邱大勇空手而回,直接將魏香米送來的紅糖點心等等東西交給他。
另外他還給了邱大勇兩副羊毛毯子:“你那邊有女同誌,天冷了,被褥怕是不夠用吧?”
“先拿兩副回去應應急,回頭我再幫你搗鼓東西。”
邱大勇趕緊擺手:“你這是乾什麼……”
“你彆跟我瞎客氣,”錢進臉一沉打斷他的話,“你以後再跟我客氣那彆叫我錢哥了!”
邱大勇吸了吸鼻子,他默默的接過東西低聲說:“錢哥,我啥都聽你的。”
錢進笑起來:“這才是好哥們嘛,你給我的老山參和虎骨我跟你客氣過嗎?”
“整天不學好,學著瞎客氣,這點你必須跟衛東學,衛東不要臉,從來不客氣。”
徐衛東正在找東西吃,頭也不回的說:“我當你誇我了,謝謝。”
因為老山參的珍貴性,錢進約了邱大勇等自己病好了再一起吃頓飯。
一百萬啊一百萬。
這是目前最大的單體商品價值。
下午他繼續和魏清歡膩歪。
安乃近退燒沒的說。
他下午幾乎不怎麼燒了。
這讓魏清歡鬆了口氣。
因為發燒容易在下午反複,到了晚上再燒起來,如果下午不怎麼反複,那就病好有望了。
下班,夜色降臨。
門外傳來叮鈴哐啷的響動。
黃錘吆喝了一聲,魏清歡又吆喝它,它便夾著尾巴跑進來鑽到了床底下。
雙開門冰箱一樣的胡順子扛著個鼓鼓囊囊的袋子擠進來,軍大衣肩頭還沾著麵粉:
“錢大隊,單位裡給你批了病號補助!”
他把袋子放桌子上打開,白花花的掛麵瀑布似的淌出來:
“上等精麵做的龍須麵,足足三十斤!咱們的楊部長說了,感冒就要吃熱湯麵!”
其他隊伍的工頭呼啦啦的進來。
好幾個年輕工頭看到燈光下的魏清歡後當場直了眼。
老工頭趕緊給他們送上肘擊:“咱是來看錢大隊的,不是來看大隊夫人的!”
王東正好也來了。
他是個e人,沒有距離感,看到有個工頭拎著個大袋子特意湊上去聞了聞:“這啥?”
“謔!臘肉?”
“不是臘肉。”拎袋子的工頭於水根訕笑,“是單位給特批的陳年火腿,當年醃的時候鹽放多了點,好吃,壞不了。”
王東讚歎:“供銷社就是不一樣,這東西好啊。”
他又看向滿滿當當的工頭:“這是不是就叫工人階級探病團駕到了?”
工頭們沒人空手來。
八仙桌上堆起小山——
肉食副食、雞蛋點心、糖果乾果、水果罐頭麥乳精這些東西自不消說,肯定應有儘有。
此外還有稀罕物,什麼東北的木耳西南的乾菌,西北的肉乾東南的海參,反正全是好東西。
王東有一點沒說錯,供銷係統裡這些人不管是大頭目還是小頭目,有一個算一個,平時都沒少撈,家底都很厚實。
“好家夥,知道的說是探病,不知道的當供銷社開倉放糧呢!”錢進啞著嗓子打趣。
工頭宋躍富不著邊際的拍馬屁:“主要是錢大隊有能耐又照顧我們這些當下屬的,我們心底記得您的好呢。”
“如今您感冒了,我們肯定把自己平時舍不得自家用的東西給您拿來,您的健康最重要。”
一行人連連點頭:“是這麼回事。”
探望病人沒什麼好說的。
錢進詢問了今天的工作,又讓他們這兩天多上心,說自己回到單位後肯定會好好照顧眾人。
並且他做出承諾,最近幾天要在國營飯店擺一桌菜宴請眾人。
眾人一看心意到位便滿意離開。
但205不缺客人。
周耀祖又帶著兩包餅乾來了。
甚至還有腦筋靈活的備考生帶禮物來看他……
最後魏清歡服了:“錢總隊,您可好好保重身體,否則多少同誌因為你而牽腸掛肚不能好好工作?”
“你們單位的這些小領導呀,我看……”
她連連搖頭。
錢進拉她的手進懷裡,繼續土味情話走起:“不要抱怨,要抱我。”
可憐魏清歡從小到大哪經曆過這些?
她偏偏最吃這一套。
整個人都軟了。